第二十二章 日月山:公主的魔镜从天而降(第3/4页)
日月亭
我追随着周穆王和文成公主的脚步来到这里,时间已经是公元1991年的5月中旬。这里仍然看不到任何春草的迹象,只有刺骨的寒风从白雪皑皑的日月山顶吹过来。我把夹克拉链往上紧了又紧,一直碰到我那拉碴的胡子才罢手。日月亭上的标记表明,这里的海拔为三千五百二十米。在山的西侧,我痛饮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然后我们的吉普车冲下山坡,一头扎进了广袤的褐色草原。
车行数公里,到了卡车停靠站倒淌河镇。顾名思义,倒淌河就是河水倒流。在中国几乎所有的河都向东流。为了解释这种现象,中国古代的神话说,天神们之间曾发生一场决斗,在打斗中,某根支撑世界的柱子不小心被撞倒了,导致世界西高东低,因此河水都向东流。而倒淌河这条小河是个罕见的例外,它向西流,注入青海湖。
道路从倒淌河镇开始分岔,一条向南去玛多县和黄河源头,另一条向西去青海湖、格尔木,最后到拉萨。在往南去黄河源头之前,我还想看看青海湖。于是我们就继续沿着倒淌河走,直到它向北转,消失在远方。这一带的水泥公路像箭一样笔直,就像澳大利亚内陆或美国西南部一样,只是车更少。而且人烟也少,但牧民的数量还是比车多。途中有好几次,我们不得不停车给牧民的羊或牦牛让路。草地还要一个月才会发芽萌绿。它们正在热身呢,祝愿它们这一次比上个夏天干得更好。
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见到了青海湖,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瑰丽幻境。我的翻译指着一条岔路跟我说,往北三十公里,有一个叫“小北湖”的去处。他说外国人都喜欢小北湖,喜欢在那里裸体滚沙丘,然后跳入湖中。就连那些来自中国台湾和香港地区的女孩子,到那里也变得疯魔起来,在那里裸体滚沙丘。不过现在才五月中旬,太冷了,我可不想脱掉夹克,更不想脱得一丝不挂。虽然手头还剩半瓶威士忌可以热热身,那也抗不住这么冷的天气啊。
两百万年前,青海省的大部分地区淹没在大海中。随后亚洲大陆从海面崛起,形成了无数山脉。山脉中的海水向东流入黄河。可是在大约十三万年前,日月山拔地而起,阻断了这一地区海水的流失。这些流不出去的海水便形成了巨大的青海湖。由于青海湖是咸水湖,直到今天,它的含盐量仍然高达百分之六。
我们沿着青海湖的南岸向西走,两个小时之后,在湖西端附近的黑马河镇向北拐上一条土路。又一个小时之后,到了四年前建在那里的一家便民旅馆。除了少量在当地工作的人,这家旅馆几乎无人问津。前台人员说,我们是一个多星期以来唯一的一拨客人。住宿费并不贵,三个房间一晚上才五十元。热水澡自然是连想都不用想,旅馆不会只为三个客人烧热水。不过至少房间挺干净。
办好入住手续,把包扔在房间,又在烂泥路上向北行驶了三十分钟,就到了鸟岛。我们把车停在篱笆边上。篱笆的作用,是保护筑巢的鸟群不受狐狸和其他不速之客的侵扰。我们从停车场出来,沿着一片沙洲走向鸟岛。十年前,游客上鸟岛必须坐船,现在可以走沙洲了。由于持续干旱和融雪量递减,青海湖正在缩小。尽管如此,它的平均水深仍有二十米,还谈不上干涸。
沙洲尽头是一个陆岬,陆岬过后是一块巨大的石灰石,上面满是筑巢的鸬鹚。五月中旬,鸟群筑巢产卵的季节还没有过去。西边的湖岸线上,一群马正在沿着湖岸狂奔。我们原路返回,走出篱笆,朝一处围墙走去,在这里见到了负责鸟岛野生动物保护的负责人。他让我们进到围墙里面,透过墙上的瞭望窗向外看,只见成千上万的鱼鸥和斑头雁正沿着湖岸线筑巢,占据着好几亩的地盘。这条湖岸线覆盖着大量的鸟羽绒毛。绒毛四处飞舞,甚至飞进我们的鼻孔里。
这位负责人说,由于不速之客越来越多(包括狐狸,也包括我们这样的游客),筑巢的鸟的数量已经从十万只锐减到不足两万只。很多过去常来这里筑巢的鸟儿现在都去了青海湖中央那些更远的小岛。尽管鸟的数量减少了,但场面依然非常壮观。比如我看到数百只鸟同时起落,嘴里衔着食物,送给筑巢的伴侣和幼鸟。
来这里筑巢的鸟类包括鱼鸥、燕鸥、鹬、斑头雁等好多种。不同种类的鸟儿们自觉地把小岛围了一个圈,像哨兵一样守护着这个大家庭。它们伸着像潜望镜一样长长的脖子,湖岸周围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它们的眼睛。如果有狐狸或人类斗胆靠得太近,它们就发出悲伤的鸣叫。按照这位负责人的说法,担任警戒的都是痛失爱侣的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