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2.乌鸦(第10/29页)
“费兹。”赖奥斯利好笑地哼了一声。“你们克伦威尔家的人啊!”
“嗯,”格利高里说,“他称我父亲为克伦[4]。”
“我建议你别跟着叫,赖奥斯利,”他好脾气地说。“或者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叫。尽管我刚刚去过厨房,跟他们对王后的说法相比,克伦实在算不了什么。”
理查德·克伦威尔说,“女人就喜欢搬弄是非。她们不喜欢偷汉子的女人。他们认为安妮应当受到惩罚。”
“当我们随国王启程巡游时,她还那么瘦,”格利高里突然出人意料地说。“瘦骨嶙峋,浑身是刺似的。现在她显得丰润多了。”
“的确是的。”他没想到孩子注意到了这种事情。那些有经验的已婚男人就像关注自己的妻子一样,在安妮身上密切关注发胖的迹象。桌子旁的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嗯,我们等着瞧吧。他们并非整个夏天都待在一起,不过据我看,应该是够了。”
“最好是够了,”赖奥斯利说,“国王会对她失去耐心的。为了等一个女人来履行职责,他已经等多少年了?安妮答应过,只要他娶她,她就会给他生儿子,你不禁会想,如果一切重新来过,他会为她付出那么多吗?”
理查德·里奇最后才低声道歉着加入他们的行列。这位理查德也没有拎心形皮包,尽管如果时光倒回若干年,他也会是那种爱赶时髦的年轻人,拥有五个不同颜色的同款皮包。十年的时光让人变化真大啊!里奇曾经是最糟糕的法律系学生,总是在为减轻自己的罪责而辩解;他总是跑到那些低档酒馆,那里的人说律师是坏蛋,于是他只好为了荣誉而奋起抗争;他总是在凌晨时分才回到律师协会会所的小屋,带着一身廉价酒的气味,外套也弄得破破烂烂;他常常带着一群小猎犬在林肯律师会所大叫大嚷。但现在的里奇冷静而内敛,是大法官托马斯·奥德利的被保护人,经常在那位高官与托马斯·克伦威尔之间来来往往。小伙子们都叫他“皱皱爵士”;他们说,皱皱开始发福了。公务的职责和赡养一个不断壮大的家庭的重任落到了他的身上;过去的翩翩少年,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岁月风霜。谁能想到他会成为副检察长呢?但话说回来,他具备一位好律师的头脑,当你需要一位好律师时,他总是随叫随到。
“先生,”里奇开口道,“加迪纳主教的书与您的意见不符。”
“也不是完全唱反调。在国王的权力方面,我们观点一致。”
“是的,不过,”里奇说。
“我当时向加迪纳引用过这样一段话:‘国王的圣言传到哪里,权力就在哪里,谁又敢质问他,你是何许人也?’”
里奇抬起眉头。“议会可以。”
赖奥斯利说,“里奇大人肯定知道议会能做什么。”
当初似乎正是在议会权力的问题上,里奇让托马斯·莫尔栽了跟头,不仅是栽了跟头,也许还将他诱入了叛国的陷阱。在那个房间里,在那间囚牢里,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里奇出来时,满脸通红,既希望又有点怀疑自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接着从伦敦塔径直来找他(托马斯·克伦威尔)。他当时平静地说,是的,这就够了;我们有他的把柄了,谢谢。谢谢你,皱皱,你干得很棒。
此时此刻,理查德·克伦威尔朝他探过身去:“告诉我们,我的皱皱小朋友:依你的高见,议会能在王后的肚子里塞进一位继承人吗?”
里奇的脸微微一红;他现在年近四十,不过由于他的肤色,他还是会脸红。“我从未说过议会能做上帝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说的是,它所能做的超出了托马斯·莫尔所允许的范围。”
“殉道者莫尔,”他说。“罗马那边有消息说,他和费希尔都会被封为圣徒。”赖奥斯利先生笑了起来。“我也认为这很可笑,”他说。他瞥了他的外甥一眼:适可而止吧,不要再谈论王后了,不管是她的肚子还是别的什么部位。
因为对于在埃尔佛塞姆的爱德华·西摩府里发生的事情,他至少已经向理查德·克伦威尔有所透露。当国王一行突如其来地调整行程时,爱德华出面慷慨地款待了他们。但国王那天晚上难以入睡,于是派韦斯顿那孩子把他从床上叫了起来。一个陌生摆设的房间里,一点摇曳的烛光:“天啊,都几点了?”六点,韦斯顿不怀好意地说,而你已经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