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幽灵的主人(2)(第32/33页)

萨福克公爵仍然站在那里,里奇蒙也一样。所有其他的人,那些跪着的人,现在都站了起来。行刑人谦恭地转过身去,并且已经把大刀递给了随从。他的助手朝尸体走去,但四位女侍先他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其中一位女侍凶狠地说,“我们不想要男人碰她。”

他听见年轻的萨里说,“是啊,他们已经碰够她了。”他对诺福克说,大人,管好你的儿子,把他从这儿带走吧。他看到里奇蒙脸色很差,还赞许地看到格利高里走到他面前,像年轻人之间那样友好地鞠了一躬,说,大人,离开这儿吧,走吧。他不知道里奇蒙为什么没有跪下。也许他相信了关于王后想毒死他的传闻,所以不愿意向她表示哪怕是最后的尊重。而萨福克则更容易理解。布兰顿是铁石心肠,对安妮决不宽恕。他上过战场。尽管从未见过这种血流如注的情景。

金斯顿似乎只考虑到死刑,而没有考虑随后的安葬事宜。“上帝啊,”他(克伦威尔)说,没有具体对哪个人,“我希望总管大人没有忘记让人把教堂里的大石板掀起来,”有人回答他道,我看没有,先生,因为它们两天前就掀起来了,以便她弟弟可以埋下去。

总管大人最近几天的表现有失水准,但国王一直让他处于不确定状态,而且正如他后来承认的那样,整个上午,他一直都以为白厅的信使可能会突然来到,要求他们刀下留人:即使在王后被扶着走上台阶,即使到她取下头饰的那一刻。他没有想到棺材,但是一口装箭的榆木箱子被匆匆腾空,抬到了法场。昨天,它本该载着货物前往爱尔兰,每一支箭都准备履行各自孤独的使命。现在,它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一件物品,一具棺材,里面比较宽大,足以容纳王后瘦小的身躯。行刑人跨过断头台,拎起被砍下的头颅;他用一块亚麻布将它裹了起来,就像裹着一个新生儿那样。他等待着有谁把它接过去。那些女侍自己动手,将王后那被鲜血浸透的遗体搬进箱子里。一位女侍走上前,接过头颅,放在——由于没有别的地方——王后的脚旁。接着,她们直起身,每个人身上都沾有她的血迹,像士兵一样集合列队,机械地离去。

那天晚上,他待在奥斯丁弗莱的家里。他给法国那边的加迪纳写了信。国外的加迪纳:犹如一头蹲伏的野兽,啃着自己的爪子,等待反戈一击的时机。将他发配在外是一种胜利。他不知道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

他但愿雷夫在这里,但他要么是在陪侍国王,要么是回斯特普尼看海伦去了。他习惯了几乎每天都见到雷夫,而无法习惯事情的新秩序。他仍旧期待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和理查德以及格利高里——只要他在家时——的声音,听他们玩着各种恶作剧,那种你即使到了二十五或三十岁、一旦认为家中严肃的长者不在附近就乐此不疲的恶作剧:或者在角落里扭成一团,要把对方推下楼去,或者藏在门背后,来个突然袭击。此刻在他身边的不是雷夫,而是赖奥斯利先生,正来回踱着步子。“简称”似乎觉得应该有人叙述一下白天的情况,就像对编年史家一样;要不,就该描述一下自己的感受。“先生,我仿佛站在海岬上,背对着大海,眼前是燃烧的平原。”

“是吗,‘简称’?那就进来吧,别在那儿吹风,”他说,“来喝一杯李尔勋爵从法国给我送来的这种酒。我通常是留着自己喝的。”

“简称”拿起酒杯。“我闻到了燃烧的建筑,”他说。“还有倒塌的塔楼。事实上,只剩下灰烬。只有残骸。”

“但却是有用的残骸,对吧?”残骸可以制成各种东西:随便问一下海边的居民就知道。

“有个问题您还没有正面回答,”赖奥斯利说。“您为什么不让怀亚特受审?除了因为他是您的朋友之外?”

“我知道你不太看重友情。”他看着赖奥斯利接受了这一点。

“尽管如此,”“简称”说。“我知道怀亚特不会对您构成任何威胁,也从未轻视或冒犯过您。而威廉·布莱里顿呢,横行霸道,冒犯过很多人,总是碍您的事。哈里·诺里斯,小韦斯顿,嗯,他们以前的位置有了空缺,您可以把您的朋友们安排进寝宫,跟雷夫一起。至于马克,那个小不点琴童;我承认,没有他之后,那地方看起来舒服多了。乔治·博林被除掉了,这让博林家的其他人仓皇而逃,‘阁下’将不得不跑回乡下,夹着尾巴过日子。皇帝对发生的这一切会大感快意。遗憾的是,大使因为发烧今天没有到场。他会很愿意看到那种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