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2.魔鬼的唾沫(第13/17页)

托马斯•莫尔也来了,出现在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中间;现在他正朝他走来,而传教士正走下讲坛,囚犯们也被带了下去。他搓着那双冰冷的手。朝手里哈着气。“她的罪行是,被人利用了。”

他想,为什么爱丽丝让你没戴手套就出门?“依据我掌握的所有证据,”他说,“我仍然无法明白她怎么到了这儿,从沼泽地的边缘到了圣保罗的公共讲坛。她肯定没有从中赚到一分钱。”

“你会怎样起诉?”他用的是中立的、感兴趣的、律师之间探讨的语气。

“对声称自己能飞、或者能起死回生的女人,习惯法没有涉及。我将向议会提交一项剥夺公民权法案。对首犯以叛国罪起诉。从犯则是终身监禁、没收财产和罚款。我想,国王会很慎重。甚至很仁慈。我感兴趣的不是实施惩罚,而是揭露这些人的意图。我不想来一场涉及几十个辩护人和几百个证人的审判,让法庭忙乎好多年。”

莫尔犹豫着。

“行了,”他说,“你自己当大法官的时候,也会这样处理他们的。”

“你说得也许没错。反正我是清白的。”顿了一下,莫尔说,“托马斯。看在基督的份上,你是知道的。”

“只要国王知道就行。我们必须让他牢牢地记住这一点。也许你自己写封信,问候一下伊丽莎白公主。”

“我可以做到。”

“明确表示你承认她的权利和头衔。”

“这不难。新的婚姻是既成事实,必须接受。”

“你觉得你就不能让自己赞美几句吗?”

“国王为什么要别的男人来赞美他的妻子?”

“设想你要写一封公开信。信中说,在国王对教会的自然司法权问题上,你终于想明白了。”他抬起头,看着囚犯们正被装进等候的车上。“他们现在要把他们带回到塔里。”他顿了顿。“你不能站在这儿。跟我一起去我家吃晚餐吧。”

“不。”莫尔摇摇头。“我宁愿被风吹到河里,饿着肚子回家。就算我能相信你只用食物塞我的嘴巴——但是你会把话也塞进去。”

他目送他消失在回家的市政官员的人潮中。他想,莫尔自尊心太强,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立场。他担心在欧洲的学者中名誉扫地。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让他放弃立场但是又不至于丢脸的办法。天上的云现在已经散去,碧空万里。伦敦的花园浆果茂盛,色彩纷呈。接下来会是无情的冬天。但是他感觉到一种即将爆发的力量,犹如春天从枯树中爆发。随着神的话[8]的传播,民众的眼睛看到了新的真理。在此之前,像海伦•巴尔一样,他们知道诺亚和大洪水,但不知道圣保罗。他们可以历数我们圣母的不幸,并说出受诅咒的人如何被送进地狱。但他们不知道基督的各种神迹和教诲,也不知道十二门徒的言行,那些门徒都是单纯的人,像伦敦的穷人一样,从事的是单纯的职业。那个故事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他对他的外甥理查德说,你给人们讲故事不能讲到一半就打住,也不能只是有选择地讲某些部分。他们看到了描绘在教堂的墙壁上、或者刻在石头上的宗教,但是现在,上帝已经握好笔,准备把他的话写在他们的心灵之书上。

可在这同样的街道上,查普伊斯看到的却是煽动暴乱的暗流,是一个准备向皇帝敞开大门的城市。他没有见过罗马被劫后的场景,但有些夜晚,它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仿佛他已经身临其境: 黑色的内脏扔在古老的路面上,奄奄一息的人趴在喷水池里,大钟的响声穿过沼泽的浓雾,纵火者火把上的火焰在墙壁上跳跃。罗马失陷了,城里的一切也随之而去;但是是朱利斯教皇本人而不是侵略者们拆毁了老圣彼得教堂,它在这里已经屹立一千二百年,康斯坦丁皇帝曾经亲自为它奠基,挖出了第一条沟,十二铲土,每一铲代表一位使徒;在这里,披挂着野兽皮的基督教殉道者们被恶狗撕成了碎片。他往下挖了二十五英尺,穿过大墓地,穿过十二个世纪的鱼骨和尘土,打下新地基,他的工人们的铲子敲碎了圣人们的头骨。在殉道者们的流血之处,竖起了惨白色的石头: 大理石,等待着米开朗基罗。

在街上,他看到一位神父举着圣体,无疑是前往一位弥留之际的伦敦人家里;路人纷纷脱下帽子,双膝跪地,可有个男孩从上面的一扇窗户里探出头来嘲笑道,“让我们看看你的基督复活。让我们看看你的魔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