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伊卡洛斯的翅膀(第12/15页)

相互确保毁灭

庞培的大理石怪物完工了,但剧场建造艺术并未完工。野心勃勃的贵族们竞相发扬哗众取宠的洛可可式风格,仿佛建筑的根基不是石头,而是罗马人民的赞赏。库里奥曾是克洛狄乌斯少年时期的亲密伙伴。此时,他造出了最别致的一幢剧院。公元前53年,库里奥还在行省服务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为给父亲的葬礼增光添彩,库里奥在回罗马之前就有了一系列计划。他的剧院完工后,观众们兴奋地发现他们也成了表演的一部分。剧院包括两个舞台,两套观众席位,危险地在一个旋转轴上维持着平衡。两出戏同时上演;到中午表演结束时,巨大的机械曲柄将带动剧院旋转,两个舞台会被扣在一起,合并为一个。“角斗士在上面格斗。罗马人在他们的座位上旋转,其惊险程度甚至超过了台上的角斗士。”一个多世纪后,老普林尼对这种异想天开的设计大摇其头。“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吃惊的!”他惊叹道,“最不可思议的是疯狂的罗马观众。他们心满意足地坐着,毫不在意那不牢靠的座位。”31

在对不祥迹象十分敏感的罗马,剧院会被看作孕育着危险的奇观吗?它极壮观,又极不稳固。就后来的世代而言,作为共和国的标志性建筑,库里奥圆形剧场是个明显的征兆。事实上,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们才记得它。那些登上座位的观众们,他们其实冒着摔断脖子的风险。他们知道吗?或许吧。不过,即便真有这样的观众,相关的记录也没有留存下来。共和国的气氛的确焦躁不安,但算不上是末世性的。有必要做出改变吗?罗马的政治体系已存在了差不多500年。它赢得了惊人的霸权,没有一个国王能与之抗衡。它给了每个公民以确切的信心,知道自己不是臣民,不是奴隶,而是一个独立的人。罗马人不相信共和国会灭亡,正如他们不会把自己想象成埃及人或高卢人一样。他们或许会为众神的愤怒而焦虑,但他们不会担心那种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此,尽管库里奥的剧场嘎嘎作响,没有人将它看作不断临近的大灾难。恰恰相反,选民们很快习惯了它的节奏。库里奥的剧场不仅是为纪念死去的父亲,也服务于他的野心。他盯上了保民官的职位。人们曾为庞培的大象落泪,但现在,让珍奇动物流血已成了时尚。为了自己的政治目标,库里奥也投身其中。他特别喜欢用豹子,这一点同凯利乌斯一样;后者不断要求行省提供这种猛兽。两人都很清楚,在选民面前摆阔有多么重要。如恺撒以前做过的那样,为一博前程,他们欠下了巨额债务。过去,这会给他们贴上小人物的标签,但如今,那是正在升起的明星的标志。

另一些久经考验的佼佼者也是如此。有那么一大批野心家、仇敌、阴谋家存在,共和国的风仍然狂暴不定。但库里奥和凯利乌斯都精于应付不断变换方向的潮流,懂得何时该坚持立场,何时该顺应新的风向。原则很少成为他们前进的障碍,两人的关系就是一个例子。他们都认识到,对方是有用的盟友,虽然在克洛狄乌斯死后的那些危急日子里,在共和国处于无政府状态的时候,两人曾站在对立的阵营中。库里奥是克洛狄乌斯的老盟友,对死去的朋友依然忠诚。他也成了寡妇富尔维娅的极大安慰,两人后来结了婚。另一边,凯利乌斯对克洛狄娅及其兄弟的仇怨仍在继续。公元前52年,在担任保民官时,他调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支持米洛。虽然如此,一年后,当凯利乌斯急缺豹子的时候,库里奥想也不想,悄悄把自己的20头转给了他。两面下注从来都是政治家惯用的聪明手法。

于是,在这个时期最重大、最难解决的问题上,事态显得更加微妙。可笑的是,正是凯利乌斯将它摆在了台面上。公元前52年中期,罗马人听说了恺撒在阿莱西亚的胜利。很久以来,这个城市一直为高卢的阴暗前景担忧。知道复仇的野蛮人军事联盟不可能扫荡南方了,罗马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元老院主持了投票表决,设定20天的感恩时间。保民官凯利乌斯又提出了补充法案,给予恺撒一项特别的权利——与10年前那次不同,允许他不回罗马,待在高卢参加执政官选举。另外9名凯利乌斯的保民官同事支持这个法案,使它成了法律。

然而,问题并未消除。相反,它在元老院造成了逐月扩大的裂痕,观点的对立显得越来越危险,最终把全体罗马公民牵扯进来,一起摇摇摆摆地站到了无尽深渊的边缘。危机的关键是一个简单的事实。如果恺撒可以从高卢直接第二次当上执政官,那么,在两个职务间,恺撒并没有一个无公职的时期。许多人觉得这是不可容忍的,因为只有平民才可以被告上法庭。凯利乌斯的法案刚刚通过,加图便跳起来反对。他没有忘记恺撒在第一个执政官任期的罪行,也不打算原谅他。10年过去了,恺撒的敌人一直希望能够控告他。如今,这一天已临近,他们可不愿让猎物轻易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