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伊卡洛斯的翅膀(第14/15页)
随着公元前50年选举结果的公布,恺撒的处境变得更为恶劣。新的保民官中,最有能力和魅力的不是别人,正是库里奥。他的剧院看来回报了他。自从恺撒担任执政官的那个夏天以来,在差不多10年的时间里,他一直为罗马人所喜爱。还在20来岁的时候,他就敢于面对执政官的威胁,从而在大街小巷赢得人们的欢呼。此后的9年里,两人的关系继续恶化。谁更害怕火暴的新保民官?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人们都开始希望,恺撒不得不让步了吧?危机该解除了吧?
那个冬天很冷。在罗马,事态的发展似乎与人们预想的一样。城市冷漠到麻木的地步,令凯利乌斯很奇怪。更令人惊奇的是,保民官库里奥也没什么动静。凯利乌斯给西塞罗写了封信,有些遗憾地说:“冷极了。”但在信写到一半时,他的口气来了个大转弯:“刚才我说库里奥处事很冷静,现在我收回。他突然就变了。怎么回事?”35简直是难以置信,库里奥转向了他的老对手。人们都满有把握地以为,库里奥肯定会站在加图和宪法拥护者那一边。但事实恰恰相反,恺撒有了他想要的保民官。
出乎意料地反戈一击。凯利乌斯将他朋友的变脸归咎为不负责任。但后来,他又承认那样说是不公平的。还有人猜想,库里奥一定是被来自高卢的钱收买了。这有几分可能,但还解释不了整件事。事实上,保民官玩的是一个经典战术。通过迂回到加图的后方,库里奥想为恺撒做的正是恺撒曾为庞培做的——还想获得相应的回报。说不上什么原则性,但几个世纪来,激烈的政治游戏就是这么玩的。
又有谁不是这么干的?加图?庞培?还是恺撒?在共和国的全部历史中,伟大的人物努力寻求荣誉,打垮敌人。除了机会增多了,相互摧毁的能力更强了,一切都没有改变。在以后的时代里,罗马人哀叹着自由的丧失,对这悲剧性的事实看得更清楚了。“如今,”在共和国的最后一代人中,佩特罗尼乌斯写道,“整个世界都在罗马人手里:海洋、陆地、星星的轨道。但他们还想要更多。”36想了,得到的就更多;得到的更多,想的就更多。在古代习俗或道德的界限内,满足如此之大的胃口几乎是不可能的。庞培和恺撒是罗马最伟大的征服者,也为自己赢得了前人想都想不到的资源。现在,这种可怕权力的后果已经变得很明显。两人都拥有摧毁共和国的能力,两人都不想这么做。然而,如果说遏制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逼迫着他们做最坏的打算。因此,恺撒招募了库里奥。赌注如此之高,权力在两人间的分布如此微妙,以至于恺撒希望仅凭着一位保民官的行动,就足以打破那种恐怖的平衡,足以在光荣的和平与无可挽回的灾难间做出选择。库里奥也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的敌人仍决心和他们摊牌。由于库里奥否决了所有剥夺恺撒指挥权的企图,人们要求庞培出手,逼恺撒让步。庞培的反应是躲到了床上。无论他是不是在装病,意大利的确为此焦急万分。在每一个城镇,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人们都在杀牲作祭,替伟人庞培祈福。毫不奇怪,“病人”十分感激。到他终于从病房走出来时,他对自己的人望非常自信。他获得了所需要的信心,开始为战争做准备。一个紧张的支持者问他,如果恺撒采取极端做法,进军罗马,他有多少力量可以投入使用?庞培冷静地笑了,告诉他别担心。“我只需跺跺脚,整个意大利就会冒出千军万马。”37
但许多人不像他那么有把握。对凯利乌斯来说,恺撒的军队明显比庞培所能集聚的任何力量都要强。“和平时期,”他给西塞罗写信说,“在投身国内政治时,最重要的是站到正确的那一边——但在战争年代,站到最强一边是最重要的。”38并非只他一人有这种玩世不恭的判断。他的结论是,支持恺撒可以迅速获得权力。由此,急于成功的一代背离了合法的一方。元老院的资深政治家因职位和年龄而荣耀,与年轻一代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如今,在人人都在谈论着战争的氛围中,双方的相互厌恶有了些不祥的内容。
一场激烈的选举使它变得更加明显。竞选的两人一个是多米提乌斯·阿诺巴布斯,自大的现有体制的代表,另一个是年轻的马克·安东尼。在压抑的、看不清未来的夏天,霍腾修斯去世了,留下一座意大利最大的私人动物园、一万瓶酒和一个占卜官职位(augurate)。在共和国似乎面临大难的时刻,少一个占卜官怎么行?通过研究鸟儿的飞行姿态,或闪电的形状,或圣鸡的吃食习惯,罗马的行政官努力解释众神的意愿,找出平息众神怒气的最好方式。而这些要靠占卜官判断和确认。既然这个职位如此尊崇,多米提乌斯认为它理当由自己继承。他的年轻对手不同意。的确,人们还记得这个浪荡公子的种种不名誉的事:他同库里奥的暧昧关系,因为追求克洛狄乌斯的妻子而与他起的瓜葛。但那是狂野的少年时代的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服役高卢时,他为自己争得了荣誉。如今,在罗马,他被认为是恺撒最杰出的军官之一。多米提乌斯有元老院的大力支持,最有希望获胜。但安东尼在经过阿莱西亚和其他地方的历练之后,已习惯于同不利的形势抗争。他就是这么干的,也就这么赢得了一场著名的胜利,可与恺撒赢得大祭司的那次选举相提并论。他成了新占卜官。多米提乌斯恨得七窍生烟,而共和国的两派之间的裂痕又扩大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