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伊卡洛斯的翅膀(第3/15页)

总之,在公元前55年的夏天,这个一向谨慎的人变得非常张扬。很多人都注意到了,现在的克拉苏很健谈,也爱说大话了。抽签得到叙利亚后,克拉苏兴奋无比,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即使不到60岁,他的做法也显得过分。人们都开始在背后嘲笑他。而在以前,这种事从未发生过。克拉苏越来越不得人心,他那邪恶的神秘感也在逐渐褪色。暴徒们对他推推搡搡,有一次不得不求助于庞培,克拉苏才得以脱身。以这种方式,罗马人惩罚他背叛共和国的行为。在他出发去行省时,首都没出现欢送场面。“他怎么成了这样一个恶棍!”7幸灾乐祸地注视着克拉苏离去时的可怜相,西塞罗惊叹道。这还不是最糟的。当总督离开城门走上阿庇安大道时,一位保民官在路边等着他。早先,他曾试图逮捕克拉苏,但被人轻蔑地甩在一边。现在,他站在一个火盆边,香料焚燃的烟升腾起来,飘荡在古代英雄的坟墓间,熏出冬季的微微香风。保民官盯着克拉苏,开始吟唱古老的圣歌。尽管难以理解,但其中的意味仍很清楚:克拉苏在被人诅咒。

就这样,克拉苏离开了罗马,去就任东方指挥官。保民官提醒着克拉苏,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曾经拥有的声望如今一落千丈。难怪在执政官任期内,他经常紧张不安。他的敌人指出,那并非衰老或放松权力的迹象。在克拉苏自己的账本中,支出与收益仍奇特地平衡着。要让他牺牲在共和国的信誉,那需要一件无与伦比的奖品才行。仅仅叙利亚还不够,克拉苏的名声要用世界的财富来交换。

在过去,他自己也嘲笑这种狂想。在最盛大的第三次凯旋式上,对手庞培的后面曾跟随着象征世界的彩车。但这个伟人并未沉浸于此。他仍尊重罗马的传统,渴望的是亚历山大的地位。克拉苏完全理解这一点。他蔑视庞培的自我夸示,感到自己根本不用去扮演什么世界征服者的角色。然而,恺撒出现了。在短短两年里,他赢得了可与庞培相比的巨额财富。克拉苏扫兴地盘算着,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意义。于是,他去了拉文纳,同庞培和恺撒达成了协议,策划了野蛮的选举行动。驱动他的是贪婪和畏惧的某种混合物,对财富滋生的贪欲,以及对会落在后面的担心。可能比两位共犯更清晰地,克拉苏窥测到一种尚未定型的新秩序。其中,一些杰出的人——或许两个,但克拉苏希望是三个——将获得公民同胞们前所未见的权力,连罗马都要被掩盖在它的阴影下。不管怎么样,如果共和国是世界的主宰,而一些人控制了它,按自己的心意调配它的资源,那么,界限应该在哪里?也许上天可以做出限制,但在它之下,什么都不行。

公元前54年春,克拉苏到达他的新行省,并继续向东部边界进发。在幼发拉底河的那一边,一条大道延伸在平坦的沙漠中,一直伸进地平线。克拉苏知道它通向哪里。注视着初升的太阳,克拉苏似乎看到了香料、玛瑙、红玉髓、珍珠。关于东方的财富,人们流传着许多难以置信的说法。据说,波斯有一座金山;印度的周边用“一座象牙城墙”8护卫着;在中国,丝绸是由比甲虫大两倍的生物织成的。虽然有头脑的人不会相信这些荒唐的传说,但它们也透露出不容质疑的诱人前景:成为东方主人的总督也将成为最富裕的人。难怪克拉苏那么热切地盯着东方,做着美梦。

当然,如果他想在外海(OuterOcean)海岸推行罗马人的标准,他得首先对付家门口的野蛮人。幼发拉底河那一边是帕提亚王国(KingdomofParthia)。人们对它了解不多,只知道当地人像所有东方人一样,既狡诈又软弱。卢库勒斯和庞培都同王国签定过和平条约,但克拉苏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公元前54年夏,克拉苏渡过幼发拉底河,占领了几座边界城市。帕提亚人愤怒地要他撤出,遭到拒绝。发动了战争后,克拉苏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在任期的第一年,他把时间花在劫掠上。耶路撒冷的圣殿和许多其他地方被洗劫一空。“收获的财宝一天天地越堆越高。”9克拉苏仔细地计算过,他征集到了足够的军队为他的野心服务:7个军团,4000轻步兵,同样数量的骑兵。1000高卢人给骑兵部队增添了异国情调,其指挥官是克拉苏的小儿子帕布琉斯。他曾在恺撒麾下建功立业,如今又在父亲这里寻求新的机会。公元前53年春,一切准备就绪后,克拉苏再次率军渡过幼发拉底河。冒险开始了。

最初,除了一团升起的热气外,部队的前方空空荡荡,似乎在嘲笑克拉苏煞费苦心的准备。接着,前卫发现了足迹,看来像是一支很大的骑兵分队。足迹后来离开了大路,消失在沙漠中。克拉苏决定追击。不久,军团进入一片荒凉之中,没有河流,看不到一根草,眼前只有滚烫的沙丘。罗马人犹豫了。克拉苏的副手是能干的卡修斯·朗吉努斯(CassiusLonginus),还是个司法官。他催促将军掉头返回,然而克拉苏虽说在政治舞台上一向精于撤退,这次却听也不愿听。军团继续前进,接着传来了将军期待的消息。帕提亚人就在附近,但不是一支骑兵分队,而是一支大部队。克拉苏急于消灭敌人,命令军团进攻。现在,他们处在一块酷热沙地的中央。疲惫的骑兵一身沙尘,排在前面。军团战士树起了盾牌。对面,帕提亚人脱去了外衣,原来他们和他们的马都披上了耀眼的铠甲。与此同时,从沙地的四周传来了可怕的鼓声和铃声,“像是猛兽的吼叫,中间又夹杂着霹雳一样的巨响”。10对罗马人来说,这些好像不是真的,而是热得发昏后产生的幻觉。他们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