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6/29页)

郭药师这才真正积极地行动起来。他立刻发兵把严密监视他的萧余庆捉起来,尽占府库中的财帛粮食,稳定了城里的秩序。然后派甄五臣、赵鹤寿两名统将率部前去迎接宋军,负弩前驱。过了两天,他本人也到统帅部来参见都统制刘延庆。

常胜军的迎降,涿、易两州的收复以及其他各地义军的响应,为北宋军直趋卢沟河、攻打燕京城铺平了道路。于是在几个月前,甚至在旬日前还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都变得可能了,或者说,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十月初,有一支十多个人的巡哨队奉命出去巡哨。他们都是刘鞈在真定招募的新兵,号称“敢战士”,由一名姓岳的二十一岁的小队长率领。他收到的命令只是在附近地区巡哨,但这个青年军官显示出过人的胆略和出众的才能,不仅仅以完成这样一个普通的任务为满足。经过当地居民向导,他们这支队伍居然远远越出任务的范围,渡过卢沟河,一直巡哨到燕京城下。这个姓岳的小军官还画下一幅形式上不那么正规化,而在实际上却很有参考价值的军用地图,标明他们经过的道路、河流、桥梁、渡口以及他们所了解到的辽军的薄弱配备情况,向军前汇报(这幅地图中他错误地把燕京城标上了黄龙府的名称,认为黄龙府就是燕京城的别称。这个错觉在他头脑里扭不过来,以至到了许多年以后,他已成为一代名将,还认为自己曾到过黄龙府)。

这个小小的军官由于这一越轨行动而受到纪律处分。但是军队是一种奇怪的组织单位,有时受到奖励的人反而被大家鄙视,受到处分的反而被人们称道。这个小小的军官因为这一次受的处分忽然成为大家注目的人物了,他干下的这件小小的越轨行为壮了许多人的胆量,特别是壮了都统制刘延庆本人的胆。刘延庆本来也是个急功好利之徒,现在看到前方形势发展得如此迅速,辽方的防御系统似乎已经全面崩溃,他的大本营再要牛步化地前进,显然是跟不上形势了。他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忽然忘记了一切的“持重”“谨慎”,以急行军的姿态把统帅部从新城搬到易州,又从易州搬到涿州,不断地北移,累得宣抚司的僚属们气喘吁吁地赶不上来,叫苦连天。他们显然也是为了要抢到抢先得到的好处,忘记了所有的“持重”“谨慎”,一反前议,快马加鞭地从河间府一直追赶上来。

牛栏军的阻击,基本上是停止了,有相当军事才能的萧斡里剌这时在南线负责指挥,他不断地把正规部队往后撤,最后和萧干的大军会合在一起。北宋军队顺利地到达卢沟河南岸,这才发现萧干、萧斡里剌统率的奚军还是相当完整的。一部分有组织的契丹军这时也在他们的指挥下,与北宋军隔河对峙。看来还待经过一场决战,才能分出雌雄。

要立功逞能的郭药师及时献上一条奇袭燕京城的计策。这条计策大胆泼辣,要冒相当的风险,但是郭药师言之凿凿,似乎很有把握。按照形势来分析,也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很多高级将领都支持它,刘锜也支持它,刘延庆对此也有很大的兴趣。既然大家的意见一致,经过一次军事会议的详细讨论,确定了奇袭的具体部署以后,就迅速行动起来。

十月二十三日夜晚,杨可世、郭药师率领先行军,然后是刘光世率领接应军,两批人马,先后出发。他们要绕到辽大军的背后,乘敌之虚,迂回曲折地前去奇袭燕京。计划经过周密研究,切实可行。在付诸实施时,一切也都很顺利。只要奇袭得手,两百多年来的辽局,在两三天就可以见分晓。而北宋建国以来一百多年的军事活动,也没有比这次奇袭更加重要的。因此奇袭军出发后,大家都在兴奋、紧张地等候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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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根绷紧得太长久的弦线,如果不是一下子绷断了,就会失去弹性,慢慢地松弛下来。残辽政权中大部分统治阶级的心理状态就是这样。经过十年来辽、金之间的血战(那是一系列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激战)以及这一两年来风雨飘摇的动荡形势(那是数度使他们濒于亡国边缘结果又奇迹般地把他们保存下来的动荡形势),特别是经过这几个月以来决定归降宋朝以后,又发动了一次大战打败宋军,胜利了又把大军撤退以缩短防线的微妙局面以后,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培养成一种安之若素的心理,并没有那么紧张、恐惧、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是上下一致,发愤图强,力挽狂澜,反而是乐天知命,变得相当安定和轻松了。他们既没有把刘延庆的十万大军压卢沟河而阵、直薄京师的处境看不得了的大事情,更不会觉察到北宋军已经在发动一场将在未来几天就可以决定他们国家命运的奇袭战,而加以预防、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