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尼韦勒的进攻(第5/8页)

不仅鲁登道夫和德军高层指挥官诅咒这类的想法,德国社会中最有影响力的团体也表示反对。这些团体包括:普鲁士容克贵族、德国工业资本家、保守派、中偏右的政党,这些团体反对一切需要他们交出手中已有权力的改革。这些团体在公众中并不缺少支持,他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说服德国普通公民接受他们的一个观点,停战协议必须赔偿德国在战争中的损失,停战协议还必须增加德国的安全保证,比如,允许德国吞并比利时的列日。在德国,疯狂的战争宣传不允许有和平谈判,其他交战国也有类似情况。战争宣传灌输给德国公众几个信念:协约国引发战争,企图毁灭德国;协约国因从事战争而违反了国际法;协约国军队犯下令人发指的暴行。对那些相信这些宣传的人来说,他们绝不相信德国能接受一个不对侵略者进行惩罚的和平协议,他们要求德国有权再次发动攻击。

贝特曼–霍尔威格头脑比较冷静。他常改变主意,喜欢搞折中,他的朋友和敌人都被他激怒了,但他有一个不变的信念,德国唯一的希望就是和平谈判。他认为德国应该进行宪法改革,或者说是要民主化,只有民主化才能提高国家的整体士气。他在4月份公开支持取消普鲁士的三级选举制,在这种选举制度下,所有政治权利都归属于有财产的阶层。贝特曼知道,战争使这些安排变得难以维持,因为人民再也不愿容忍那些有财产的阶层。然而,他的改革建议非但没有产生任何结果,却增加了许多有影响力的敌人。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变得更加肯定他是一个披着官僚外衣的激进分子,必须把他清除掉。德皇是一个喜欢闲聊的人,说话越来越没有确定性,他基本上同意贝特曼的观点。由于他坚持不替换贝特曼,保守派越来越蔑视他的存在,他变成了一个边缘人物。

法国遇到的问题比德国要严重多了,相比之下,德国的问题几乎是琐碎的小事。尼韦勒进攻失败后,法军内部出现公开叛变,涉及叛变的人数之多已经达到危险的程度,这些人拒绝执行命令,侮辱甚至杀伤军官,有的还逃跑了。部队拥挤在巴黎周围,秩序极度混乱。法国有关兵变的档案到2017年才能开封,但是根据目前知道的情况判断,法国共和国在兵变最高峰期险些崩溃。在兵变发生后6周里,西线的法军一半部队处于瘫痪状态,一名军官称之为“一种极端怀疑倾向,一支没有信念的军队”。法国政府的说法较委婉,把兵变描绘成一个“集体无纪律”问题。

除了极少数例外,法军兵变的本质不是革命的冲动,其目标不是推翻政府,也不是停止战争。实际上,士兵在做自发的罢工,士兵用这种方式表明不愿继续生活在难以容忍的条件下,拒绝无目的的死亡。所以,法军兵变的危险性是可以有效地平息的,方法是采取实际措施尽量使士兵们理解困苦的合理性,尽量降低困苦的程度使士兵们能容忍。与俄国不同,法国有条件进行必要的改革。法国的有利条件是:有足够的粮食、足够的物资、足够的钱、能力较强的政府。

在多种因素影响下,德国对法军兵变一无所知,也就无法利用这次兵变危机。如果德军能在兵变处于高峰期时反动攻击,德军便能轻松地攻入巴黎。在德国发力前,贝当开始履行法军总司令官的职责。贝当给协约国带来福气。

贝当一上台立刻采取有力的措施,就像他1916年在凡尔登一样。他表现出精准的判断力,一方面,他不进行过度镇压,避免刺激士兵萌生更强烈的抵抗情绪;另一方面,他不允许部队陷入更严重的无意识状态。首先,他重新整肃纪律。数千兵变魁首被逮捕,接受审讯。大约5000人被判死刑,但实际上只有数百人被执行死刑(真实数目有待档案开封)。许多人被送进监狱,还有许多人被送到法国殖民地。那些回到军队的士兵发现他们必须遵守纪律还有传统的军纪,未见任何折中妥协。

同时,贝当开始着手解决触发兵变的错误。他说:“不要忘记,那些兵变者与我们一起在战壕里已经忍受了3年,他们是我们的士兵。”他答应满足士兵们提出的各项要求——好一些的食物、从前线退下后能有好一些的居住条件、申请休假要公平、停止既浪费大量生命又毫无意义的进攻。后来,他都兑现了这些承诺。贝当本人在危机期间亲自访问了90个师,站在汽车上向士兵们喊话,耐心聆听问题和抱怨,给予直截了当的回答。他是一个真正关心法国士兵生活的将军,这个名声给了他巨大的优势。

贝当扭转了危机。在危机最紧急的时候,5月底6月初,每天都有十几次的骚乱。有人开始谈论政治革命,迫使战争结束。但是,到7月中旬时,兵变行为基本消失了。贝当言行如一:不仅数万士兵离开战场去度假,而且沿路上获得优惠待遇,帮助他们尽快回到家中。不仅修建供前线退下士兵休息的设施,而且把这些设施设置在远离敌方大炮轰击的地方。贝当无法立刻兑现绝不再发动疯狂浪费士兵生命的进攻的诺言,但是他努力告诉士兵进攻的理由,士兵们似乎开始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