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19日至9月(第15/23页)

虽然汉斯—贝恩德·冯·海夫腾曾经为道德理由反对刺杀希特勒,不过他和特罗特不同,自从兵变失败后,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他先驾车赴乡间与家人道别,然后便返回柏林,成为遭到逮捕的第一批人之一。

亚当说希特勒靠舞弊得到大权,很多人被迫宣誓对他效忠。他说他的确希望能够结束战争,并承认曾在国外与敌方代表会谈。海尔多夫表示,自从“斯大林格勒之役”后,他便希望希特勒下台,因为他替德国带来太大的危险。托尼说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苍白,他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受到酷刑;我却相信这是一定的,因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亚当曾经告诉我,他打算否认一切,好等待出狱,重新再试。否则就是罪证确凿,他们都决定放弃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办公室,上楼进法官里克特和亚历克斯·韦特的房间,没有别人在。我们悄声交谈。亚历克斯说他确信亚当还活着,因为他们和一位在行刑现场的警察有联络。其他的人都死了。海尔多夫是最后一个受刑的人,因为他们要让他看着其他人死。据说他们并非被吊死,而是用屠夫用的挂肉勾吊着钢琴琴弦慢慢将犯人勒死的,而且为了延长他们的痛苦,还注射了强心剂。谣传行刑过程全被拍成影片,希特勒没事就拿出来在司令部里放映,独自暗笑。

行刑场在距离莱特街监狱不远的普罗增西监狱,因为德国没有绞首台(一般处决方法为砍头),狱方于是将普通的挂肉勾吊钉在行刑室(为监狱内一栋独立建筑)天花板上的铁栏杆上。绞刑过程被拍成影片,并有聚光灯照亮场景,出席者计有帝国检察长、两位典狱长、两名摄影师,以及死刑执行者及他的两位助手。桌子上会摆一瓶白兰地——给观众喝的。死刑犯一位接一位轮流被带进来,行刑者将钢圈套上他们的脖子(希特勒指示用钢琴琴弦代替绳索,好慢慢将死囚勒死,而非拧断他们的脖子);然后在死囚痛苦挣扎期间(有时长达20分钟),摄影机辘辘运转,以具有恐怖幽默感闻名的行刑者,则在一旁说下流猥亵的玩笑。影片随后以急件送往希特勒的司令部,博元首一笑。该建筑现已成为纪念馆。

亚当的太太克拉瑞塔也已被捕。亚当被判刑后,当局不准她去见他。我跟她并不熟,因为过去两年,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乡间公婆家。他们的女儿也被盖世太保带走,现在没人知道她们的下落,但亚历克斯正想尽办法找到她们。

亚当的妻子克拉瑞塔在得知他被捕的消息之后,赶赴柏林,希望能见到他,却苦无结果。盖世太保趁着她不在家,把他们的两个小女儿——一个两岁半、一个九个月大——带走。亚当受审当天,韦特企图偷偷带她进法庭,不幸被一名打杂女佣发现,向党卫军警卫告发。但该名警卫竟然反过来想帮助克拉瑞塔混进法庭,可惜不成功。但她仍然对他表示谢意,他只喃喃说道:“我们都了解!”两天后,克拉瑞塔亦被逮捕。

我现在和罗玛莉一起住在托尼位于库达姆大街上的公寓里。公寓里有两个房间,除了两张沙发之外,几乎没有家具,再加上一个厨房和一间浴室。平日托尼在乡间的服勤单位和柏林城之间往返,他主要是想看住罗玛莉,因为他坚信下一个被捕的一定是她。晚上也不敢留我们俩单独在家。家里床单不够,不过天气热,也无所谓。

罗玛莉当然有危险;她几乎每天都去盖世太保总部打听内部消息。奥托·俾斯麦联络上负责管理戈特弗里德个人档案的盖世太保督察,他表示戈特弗里德的案子“非常严重”;元首不愿饶恕与“七月密谋”有关的任何人,已到了发狂的地步。每天都打电话去盖世太保总部,想知道又有多少人被绞死了。罗玛莉的内线说,有时盖世太保虽想拖延时间(可能想查出更多有关密谋的内情),元首却会暴跳如雷,坚持要他们速战速决。

我曾经想过搬去波茨坦的布雷多府邸内住,戈特弗里德的姐姐汉娜虽然不在城内,但我却听说布雷多家三个女儿已遭到逮捕。他们先带走小海夫腾的女朋友,19岁的菲利帕;然后打电话给20岁的亚历山德拉,叫她送毛毯去给妹妹,却乘机扣押了她;接着又打电话给第三个女儿,黛安娜。黛安娜大胆地反问,叫她带床单被枕给全家人不是更干脆吗;他们回答说,的确如此!唯一没受到骚扰的女儿是玛格丽特,她在一家医院里当医生。盖世太保总部不断传唤她去,每次他们一开始问问题,她便极不以为然地抗议说,还有满满一整间病房的伤患等着她去看顾。至于布雷多家的男孩,长子已在前线作战,其他的还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