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18页)
“妈妈,听着。”詹森摸摸她的脸,她安静下来看着他。但她的眼底透着紧张,看上去随时准备朝某个方向跳起来,随时准备尖叫。“妈妈,听着。我们不能叫治安官,因为他们已经在找我了。如果他们找到我,我就死定了。”
“为什么?”
“我,我做了一件事。现在他们正在找我。”
“你做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告诉我!”她抓着他的肩膀,好像捏着它们就能把答案从詹森嘴里挤出来。
“放开我。”詹森说。
她的双手开始疯狂地颤抖,然后她放开了。
“我不能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因为你一旦知道,就会很危险。不过你的人生可能总是在危险中。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没有逮捕令他们不能进来。”她犹豫不决地说。
“他们会有逮捕令的,妈妈。这可能是他们现在还没来的唯一理由——他们在申请逮捕令。现在我们快走。”
恐惧使他的母亲在有人主导的情况下变得顺从,她由着他拉出了门。她迟疑着略微抵抗了一下,说:“我得拿些东西,我的包,我必须……”但他一直拉着她,过了一会儿,他们已经走下斜坡,进了地铁。现在她的双手开始不断地胡乱舞动,她在哼哼,她的眼睛一直在四处打转,不停地扭头看后面。很好,詹森想。好极了,她的人生还可以更糟点。
他回想着这几天里的精彩事件,试图找到转机。但是他所能回想到的每一个事件都会把他推入这个境地:哈特曼·图尔克追着他,用天贼的死罪威胁他;亲爱的久违堂亲拉达曼德追着他,要在他暴露自己是个天贼前让他消失;还有妈妈。
妈妈知道。她只是假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而且她知道自己会被逼着招认。詹森对她而言是什么?是儿子,当然了,但不仅是儿子:他是她和那个人的唯一联系,那个主宰了她一生的人。但更像是主宰了死亡,而非主宰生活。她不是给他起名叫詹森·哈珀·沃辛吗?哈珀·霍墨·沃辛正是在哈珀星系陷入圈套时被杀的。
现在又要再次面对死亡,她无法应对这个状况。她笑着看他,捏捏他的手。“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她欢快地问他,就好像多年前一样,七岁的詹森拉着她从公园奔向动物园,从穹顶再到洞穴,逛遍所有的景点。她又是自豪又是开心,任由他领着她,一心一意地要让他高兴。
但他不再是七岁的孩子了。他十三岁了。他怕得要命。他正领着母亲进行一次没有终点的远足,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逃走。至于要逃去哪里,他们在一颗行星上,外部除了单薄的大气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星际飞船外什么出口都没有……
殖民。
这个标识正在眼前闪烁着。殖民是政府认为足够重要的少数项目之一,它们可以拥有发光的标识。
殖民项目让人登上星际飞船,飞往“妈咪宝贝”们掌控不到的远方。殖民官很少问问题,也从不答问题。和殖民官打交道是一件离死只有一步之遥的事。
但它仍有一步之遥,而当死亡是另一个选项时……詹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标识。他有机会去当兵,但他母亲没有。
于是詹森领着柔顺的母亲,穿过那道令人难忘的拱门,走进豪华的殖民接待室。墙上的发光板展现着由一棵金色植物统领的广袤土地,在蓝色的天空和黄色的太阳下,这片田野一直延伸至远方的地平线。“地球殖民地,”光板用柔和的女声轻声说,“再次回到家乡。”另一片光板上展示着动图——成百上千微小的人类在红岩和黑崖上攀爬,举着一面细金属丝网。丝网开始发光。“在玛奴今星捕捉星辰,”刚健的男声说,“带着这些冰之光回家。”
带它们回家——詹森苦涩又无声地大笑起来。没人能从殖民地返回家乡。一百年只够建立某种程度的安稳,再过两百年左右的时间,值得出口的物资才可能积累至可供出口的数额。没有森卡休眠,谁能活那么久?没有哪个初代殖民者能活那么久,他们的曾曾孙都不能。
“新家,”童声齐唱,“孩子们可以尽情奔跑,在日光下玩耍。卡特星,孩子们的梦想行星。”
然后那些人出现在桌前。“你们两个都去?”女人问。
“只有她,”詹森回答,“去一个能够露天随意走动的地方。”
女人假装费劲地思考。“摩羯星?它是一个有黄色太阳的行星,像首星一样。”
詹森没有上当。显然摩羯星是他们今天的推销主角。“他们出口什么?”
“哦,令人兴奋的东西。”
“让我兴奋一下。”詹森说。
“铝,”她说,“还有铂,还有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