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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里侧的一扇门开了,罗莎莉泪流满面、惊恐万状,死死抓住门框不肯进来。男爵在后面推她,而且不耐烦了,用力一搡,就把她扔进屋里。于是她双手捂住脸,站在那里哭哭啼啼。
雅娜一见到她,就猛坐起来,苍白的脸色赛过衾单,而她的心狂跳,震动她那贴身单薄的睡衣。她说不出话来,感到窒息,连呼吸都好像停止了。她终于开口了,但由于冲动,话语断断续续:
“我……我……用……用不着……问你……只……只要看见你……在我面前……这……这种……羞愧的……样子……就……完全……明白了。”
她喘不上来气,停了片刻,接着又说:
“但是,我要了解全部情况,全部……全部情况。我把神甫先生请来了,要明白,这就是你的一次忏悔。”
罗莎莉仍然站着不动,双手死命捂住脸,哭声几乎像号叫。
男爵不由得心头火起,揪住罗莎莉的胳臂,猛力拉开,再把她按倒跪在床前:
“快点儿说……回答!”
罗莎莉匍匐在地,保持绘画上玛德琳据《新约·路加福音》的姿势,帽子歪到一边,围裙铺在地板上,双手重又捂住脸。
玛德琳是个有罪孽的女子,后受耶稣感化,成为女圣徒。这时,本堂神甫对她说:
“喂,我的孩子,听好,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我们无意伤害你,只想了解事情的经过。”
雅娜身子探到床边,眼睛凝视着她,说道:
“那天夜里你睡在于连的床上,被我给撞见了,这是事实吧?”
罗莎莉从指缝间呻吟道:
“是,夫人。”
男爵夫人一听,也突然哭起来,她那抽噎哽咽的粗重声音,同罗莎莉的掩啼交织起来。雅娜眼睛始终盯着小使女,又问道:
“这事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罗莎莉嗫嚅地回答:
“自从他来到这里。”
雅娜没听明白:
“自从他来到这里……这么说……自从……自从去年春天啦?”
“是的,夫人。”
“自从他踏入这个家门?”
“是的,夫人。”
仿佛无数疑问压在心头,雅娜要一吐为快,接连发问:
“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他是怎么向你提出来的?他又是怎么把你搞到手的?他对你说了些什么话?在什么时候,你是怎么答应的?你怎么能把身子给了他呢?”
这时,罗莎莉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她也要一吐为快,急于回答:
“我怎么知道呢?就是他头一回在这里吃饭的那天,他到我屋子里来找我。他先藏在阁楼上。我又不敢叫喊,怕惹出麻烦事来。他就跟我睡觉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呀,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觉得他那个人很可爱!……”
听到这里,雅娜尖叫一声:
“那么……你的……你的孩子……就是跟他生的啦?……”
罗莎莉呜咽道:
“是的,夫人。”
两个人随即都不讲话了。
现在只有罗莎莉和男爵夫人的啜泣声。
雅娜受不了了,感到自己的眼里也泪水涌漾,一滴滴无声无息地流下面颊。
使女的孩子和她的孩子竟然是同父!此刻她息怒了,只感到内心充满了一种绝望情绪,一种迟缓的、深沉的、毫无止境的绝望。
她终于又开口了,但是声音变了,是哭泣的女子为泪水浸湿的声音:
“我们旅行……旅行回来之后……什么时候……他又去找你的?”
现在,小使女瘫软在地上,她嗫嚅地答道:
“就在……就在当天晚上,他又去了。”
句句话都揪雅娜的心。原来当天晚上,回到白杨田庄的当天晚上,他就抛开她去找这丫头了。怪不得他肯让她一个人睡!
她了解的情况够多了,现在什么也不想再问了,她喊道:
“走吧!快走吧!”
罗莎莉已经软作一摊,没有动弹,雅娜便招呼她父亲:
“把她带走,把她拖出去!”
本堂神甫始终未置一言,现在他认为时机已到,该说教一番了。
“我的孩子,你干的这种事儿很不好,非常不好,仁慈的上帝不会轻易饶恕你的。想一想地狱吧,今后你若是不改邪归正,就要下地狱。现在,你有了一个孩子,就应该安分守己。不用说,男爵夫人会帮助你的,我们可以替你找个丈夫……”
他会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可是,男爵已经揪住罗莎莉的肩膀,把她拎起来,拖到门口,一下子扔进楼道里,就像扔一包东西似的。
男爵回过身来,脸色刷白,比他女儿还要愤慨。神甫却接着说:
“这有什么办法呢?这地方的姑娘都这样。这种风气叫人痛心,但谁都无可奈何,只能稍微宽容地对待这种天生的弱点。她们不怀孕是绝不嫁人的,绝不嫁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