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6/9页)
神甫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懦弱无能在您身上作祟,没想到您是这种人。您不配受到上帝的怜悯!”
雅娜双膝跪下哀求:
“噢!求求您,不要抛弃我,指点指点我吧!”
神甫说得非常干脆:
“让德·富维尔先生睁开眼睛,由他去割断这种关系。”
雅娜想到要这样做,立刻恐慌万状:
“那不行,神甫先生,他会杀死他们的!那我就犯了告密的罪。噢!不行啊,绝对不行!”
于是,神甫怒不可遏,抬起手仿佛要诅咒她似的。
“那您就继续生活在耻辱和罪恶中吧,而您比他们的罪过还要大。您是个容忍奸情的妻子!我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神甫气得浑身发抖,说罢扬长而去。
雅娜惊慌失措,随后追上去,已经准备退让,准备答应了。然而,神甫还是怒气冲天,快步走开,一路拼命挥动他那把几乎同他一般高的蓝色大雨伞。
神甫瞧见于连站在栅门附近,正在那里指导修剪树枝,于是他朝左拐去,想穿过库亚尔家院落,嘴里还一直咕哝:
“夫人,不要拦我,我跟您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在院子中间,正巧在他要经过的路上,聚了一堆孩子,是库亚尔家和邻居家的,他们围着米尔扎狗舍,一个个聚精会神,一声不响,正在好奇地观看什么。男爵背着手站在孩子中间,像个小学教师,也在好奇地观看。不过,他远远望见神甫走过来,便主动躲开,避免同神甫见面、打招呼并寒暄了。
雅娜还跟在后面哀求:
“容我几天时间吧,神甫先生,等您下一趟来,我会告诉您我都能做什么,准备做什么,那时候我们再商量吧。”
说话间,他们走到那群孩子旁边,神甫凑上前去,想瞧瞧到底有什么热闹。原来是一条母狗在下崽儿。它躺在窝前边,一副疼痛的样子,但还是爱抚地舔着在身边蠕动的刚生的五条小狗。就在神甫俯身仔细瞧时,母狗身子抽搐,猛然一挺,又产下第六只。孩子们都兴高采烈,拍着手嚷道:
“又出来一只!又出来一只!”
在孩子们的眼里,这是一种游戏,一种极为自然的游戏,绝没有下流的成分在内。他们观看狗下崽儿,就像看苹果落地一样。
托比亚克神甫先是怔住,接着怒不可遏,他举起大雨伞,用尽全力朝孩子头上打去,吓得孩子们都撒腿跑散了。这样一来,他突然面对这条正在下崽儿而想站起来的母狗。可是,他这时已气昏了头,没容狗站起来,就抡起雨伞拼命打。狗锁着链子逃不掉,在痛打下挣扎哀嚎。雨伞打折了,他赤手空拳,又跳到狗身上,疯狂地践踏,要把它踏成肉饼。在践踏的压力下,最后一只小狗被挤出来了。在一堆尚未睁眼就哇哇叫着寻找乳头的崽子中间,母狗已经血肉模糊,身子还在颤动。这时,神甫又抬起脚跟,狠命一踹,终于结果了母狗的性命。
雅娜早已跑开,可是,神甫却突然感到有人抓住他的脖子,一个耳光把他的三角帽打飞。男爵气愤到了极点,揪着领子把他拖到栅门口,一下子把他扔到了路上去。
勒佩丘男爵先生返身回来时,看见他女儿跪在小狗中间,边哭边把小狗拾起放到她的裙兜里。他大步走过去,挥动着手臂,高声嚷道:
“这个穿教袍的家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现在,你看清楚了吧?”
庄户都跑来,大家瞧着这条皮开肉绽的母狗,库亚尔大妈嚷道:
“天下还会有这样野蛮的人!”
这时,雅娜已经把七只狗崽儿都拾起来,说是带回去喂养。
回去后给狗崽儿喂牛奶,可是第二天就死了三只。于是,西蒙老头跑遍了这一带,想找一条带奶的母狗,母狗没找到,却带回一只母猫,说是这也能顶事。不得已弄死三只狗崽儿,留下最后一只交给异族的奶娘喂养。母猫倒是马上收养了狗崽儿,侧身躺下来让它吃奶。
为避免养母身体吃不消,两个星期之后就给小狗断奶,由雅娜亲自给它喂奶瓶。她给小狗起名叫“多多”。男爵非要换个名字,叫它“杀杀”。
本堂神甫不再登门了。然而到了礼拜天,他站在讲坛上,大肆辱骂,诅咒并威胁白杨田庄,说是必须用烧红的烙铁去烫伤口,将男爵逐出教会,对此男爵则一笑置之。他还隐晦地、婉转地影射于连有了新欢。子爵听了心头火起,但又怕出乱子,只好压下这口气。
此后,神甫每次做弥撒,都要宣称他必报仇,预言上帝审判的日期已临近,他的所有仇人都要受到惩罚。
于连给红衣主教写了一封信,措辞既恭敬又强硬。本堂神甫面临贬斥的危险,只好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