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始兽性的支配(第3/6页)
巴克的脚不同于爱斯基摩狗的脚,脚趾合不紧,不结实。自从它最后的野蛮祖先被洞穴人及河居人驯服的时候起,又经过了许多代的岁月,它的脚早已变柔软。它整天在痛苦中蹒跚,而一扎下营,就像死狗那样躺倒。虽然它肚里饿得发慌,但也不愿挪动身子去拿它的定量鱼食,于是,弗兰克斯不得不把鱼拿给它。另外,这位狗车夫每个晚上在晚饭以后都为巴克按摩半小时的脚,而且还牺牲他自己的鹿皮鞋的面,为巴克做了四只皮鞋。这给它减少了不少的痛苦,但是有一天早晨,弗兰克斯忘了给它套上皮鞋,巴克仰卧在地上,四只脚在空中摇晃,发出请求,不给它穿上皮鞋,它拒绝起身,这甚至让毕罗尔特那张枯瘦的脸都扭动了起来,他咧嘴笑了。后来,巴克的脚变硬了,适应了山路,破损的皮鞋也被扔掉了。
一天上午,当他们在佩利河费力行进的时候,杜利突然发狂起来,它从没有在什么事情上显得与众不同过。大家从它鬼哭狼嗥般的一声长叫中明白,它疯了。听到它的叫声,每条狗都感到毛骨悚然。叫罢,它便径直地朝巴克扑来。巴克从没有见过疯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可它清楚,恐惧就在眼前,于是,它拼命逃跑。它拔腿往前飞跑,而杜利气喘吁吁、口吐白沫地在后面追赶,只距它一步之遥;它吓得难以名状,所以杜利也不可能追得上它;而杜利这时已疯狂之极,所以它又不能摆脱得了杜利。它一头扎进岛上树木茂盛的密林深处,朝着地势低的一头飞跑而下,越过一条满是粗糙冰块的小河道,来到了另一个岛,然后,又上了第三个岛,从这个岛它又转回到了大河,于是,它拼命横渡这条河。虽然它一直没敢回头去看,但总能听到杜利就在它身后吼叫。弗兰克斯在四分之一英里远处叫它,于是它加快了返回的速度,这时它还是领先着一步,它痛苦地拼命喘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弗兰克斯能够营救它这一点上。狗车夫手拿斧头,当巴克如梭般地从他身前经过后,斧头便重重地砸在了疯狗杜利的脑袋上。
巴克跌跌撞撞地走到雪橇旁,靠住雪橇,它已精疲力竭,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给了丝毛犬天赐良机。它扑向巴克,并且它的牙齿两次朝它毫无抵抗力的仇敌身上咬去,把对方的肉撕咬了下来,一直撕进了骨头里。这时,弗兰克斯的鞭子落了下来,这一鞭非常重,队里的其他狗都没有挨到这样重的鞭打,看到丝毛犬挨鞭子,巴克真是心满意足。
“那条丝毛犬,是个恶魔,”毕罗尔特评论说,“总有一天它会要了那巴克的命的。”
“那条巴克,是个魔鬼的魔鬼,”弗兰克斯反驳说,“我一直在留神着那巴克,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听着:不知它会选哪个好日子,拼命发疯,把丝毛犬嚼个稀巴烂,然后再把它吐出来,吐在雪地上。我知道,会这样的。”
从那时起,它们俩之间就开始了战争状态。丝毛犬作为领头狗及大家公认的狗队主宰,深感它至高无上的地位受到这条南方奇狗的威胁。它感到巴克是只奇狗,是因为在很多它曾了解的南方狗中,没有一条狗在野营及长途跋涉中表现出色的。它们都非常软弱,都在劳苦、霜冻和饥饿交迫之中死去。而巴克却是个例外。只有它有忍耐力,并取得了成功,在力量、野蛮及狡诈这些方面与爱斯基摩狗不相上下。而且它是一条有支配能力的狗,它的危险之处在于这样的事实:那个穿红毛衣男人手里的木棒已将它支配欲中的愚勇及蛮干打掉了。它狡猾得出奇,而且在等待时机到来中表现得极有忍耐心,这是一种带着远古原始特征的忍耐心。
谁当领头狗,会不可避免地引发一场冲突。巴克想得到这个地位。它想得到它,那是因为它本性便是如此,因为它的心中紧紧攥着一种骄傲,一种戴挽具拖物生活的那种无以名状、难以理解的骄傲。正是这种骄傲,使狗在劳苦中能坚持到最后一口气,并吸引着它们背着挽具愉快地死去,如果它们一旦被剥夺了这种劳作,它们会心痛欲裂。这是戴夫作为车辕狗的骄傲,是索尔莱克斯竭尽全力拖车时的骄傲;它们正是怀着这种骄傲开始拔营,并从脾气乖戾、闷闷不乐的畜生变成了拼命拉物、充满热切、野心勃勃的生物;这种骄傲整天都在鼓舞着它们,一直持续到它们晚上扎营,然后它们又变成了郁郁寡欢、烦躁不满的畜生。正是这种骄傲支撑着丝毛犬,支持着它去痛咬那些犯错的、逃避责任的、或者在早晨该起来干活时躲躲藏藏的狗。也是这种骄傲,使它担心巴克可能会成为领头狗。而且,巴克也怀有这种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