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14/32页)
伊里娜:我这个卦一定拿通了,我看出来了。莫斯科我们准会去得成了。
费多季克:不行,这卦通不了。你看见了吗,这个八盖着黑桃二呢。(笑)所以莫斯科你们是去不成了。
契布蒂金:(读报纸)中国,齐齐哈尔。天花盛行。
安非萨:(走到玛莎面前)我的小玛莎,茶预备好啦。(向威尔什宁)高贵的大人,请吧……原谅我吧,我把你的名字给忘了……
玛莎:把茶端到这儿来吧,奶妈。我不愿意到那边去。
伊里娜:奶妈!
安非萨:我来啦!我来啦!
娜达莎:(向索列尼)顶小的小孩子,也什么话都懂呢。我说:“早安,宝贝,早安,我的乖乖!”你可没看见他用怎么一种神气看着我呢!也许你觉得我是他的母亲,才这样说吗?不是啊,不是,一点也不是,你相信我吧!这真不是一个平常的孩子。
索列尼:假如这是我的孩子,我就叫人把他放在锅里煎煎,把他吃了。(端着他的茶杯,走进客厅,坐在一个角落里)
娜达莎:(用两只手蒙住脸)好粗野的、没教养的人哪!
玛莎:不理会是冬天还是夏天的人,才真幸福呢。我觉得,假如我是住在莫斯科的话,什么样的天气我也就不去理会了……
威尔什宁:前几天,我读了一本日记,是一个法国部长因为巴拿马事件下了狱,在监狱里写的。他把他隔着监狱窗子所看见的飞鸟,把他当部长的时候所从来没有理会过的飞鸟,写得那么热情,那么神往。现在他已经被释放了,他当然也就不会再去理会那些飞鸟了。同样的情形:等你住在莫斯科,也就不会去理会它了。我们的幸福是不存在的,我们只能想望着幸福罢了。
屠森巴赫:(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来)糖到哪儿去了?
伊里娜:索列尼给吃了。
屠森巴赫:全吃了?
安非萨:(递着茶)有一封送给你的信,先生。
威尔什宁:给我的?(接过信来)是我女儿写来的。(读)是的,当然了……请原谅我吧,玛丽雅·谢尔盖耶夫娜,我得偷偷溜走了。我不吃茶了。(站起来,心情缭乱)永远是这种烦人的事情……
玛莎:什么事啊?不是秘密吧?
威尔什宁:(很低的声音)我的太太又服毒了。我非回去不可。我要偷偷地溜走。这种事情可够多么讨厌啊!(吻玛莎的手)我的亲爱的,我的正直的,我的善良的……我要从这边走,免得叫人看见……(走下)
安非萨:他跑到哪儿去啦?我把茶给他端来了……嘿,就看看这个人哪!
玛莎:(生了气)走开!你还有完没完!你就不叫人清静一会儿……(端起茶杯走,走到桌边去)你简直烦死我了,老太婆!
安非萨:可是你为什么生起气来啦,我的亲爱的呀,瞧瞧你?
安德烈的声音:“安非萨!”
(模仿着他的声音)安非萨!永远躲在他那个角落里……(走下)
玛莎:(在餐厅里,靠着桌子,生气地)让我坐下!(用手把排列在桌上的牌给搅乱)你的牌把整个桌子都给占了。喝你的茶去吧!
伊里娜:看你脾气可真坏,玛莎!
玛莎:我脾气坏,就别跟我说话好了。不要招惹我。
契布蒂金:(笑着)不要招惹她,不要招惹她!……
玛莎:别看你都六十岁了,可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尽满嘴胡说八道。
娜达莎:(叹一口气)亲爱的玛莎,你怎么用这样的字眼儿说话呢?我坦白地跟你说,假如你不是这样的说话法儿,像你这么美,在上流社会里,一定会受人尊敬的。Je vous prie pardonnezmoi, Marie, mais vous avez des manières un peu grossières.
屠森巴赫:(忍住笑)请递给我……递给我点……我想那儿有点白兰地吧。
娜达莎:Il parait, que mon Bobik déjà ne dort pas.(“我觉得好像我的宝贝醒了。”——法语)他今天不舒服。我得看看他去,原谅我吧……(走下)
伊里娜:亚历山大·伊格纳季耶维奇到哪儿去啦?
玛莎:他回家了。他太太又出了点特别的事。
屠森巴赫:(手里拿着一玻璃瓶子白兰地,向索列尼走去)你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想,想的是什么,谁也猜不出。来吧,咱们讲和吧。咱们喝一点白兰地。
他们喝酒。
我今天一定又得要整夜地坐在钢琴前边,弹种种无聊的曲子了……可是,那就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