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园(第6/27页)
皮希克:(惊讶)一百年了?你就看看这个!
加耶夫:是啊,这真是一件珍贵的东西啊!……(抚摸着柜橱)非常可爱,又非常可敬的柜橱啊!这一百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在朝着正义和幸福的崇高目标前进,啊,你呀!我向你致敬!你鼓励人类去从事有益的劳动的那种无言的号召,在整个这百年里头,从来没有减弱过,却是一直在鼓舞着(哭泣)我们家族,使我们一代又一代的有了勇气,一直在支持着我们,使我们对于未来更好的生活有了信念,使我们心里怀抱着善与社会意识的理想。
停顿。
罗巴辛:是的……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你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列尼亚。
加耶夫:(有一点窘)打白球下角兜,蹭红球进中兜!
罗巴辛:(看看自己的表)好啦,我得走了。
雅沙:(把药瓶子递给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恐怕现在你该吃药了吧?
皮希克:亲爱的太太,你可不应该吃药哇。药对你固然没有害处,可也没有好处。交给我吧,我的朋友。(他把一瓶子药丸全倒在掌中,吹一吹,然后把药丸放在自己嘴里,用一口克瓦斯送下了)得了!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吃惊)你疯了!
皮希克:我把药丸全吃了。
罗巴辛:馋鬼!
大家大笑。
费尔斯:他先前在复活节那天,到我们这儿来,吃光了半桶腌小黄瓜。(底下的话就嘟嘟囔囔听不清楚了)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他说的什么?
瓦里雅:他这样嘟嘟囔囔的已经有三年了。我们也都听惯了。
雅沙:上了年纪了。
夏洛蒂横穿过舞台;她很瘦,穿着一件白色裙衫,腰身很紧,腰带上挂着一柄手持眼镜。
罗巴辛:请原谅我,夏洛蒂·伊凡诺夫娜,我还没有问你好呢。
(想去吻她的手)
夏洛蒂:(把手躲开)谁要是让你吻了她的手,你接着就要吻她的胳膊,再接着又要吻她的肩膀了……
罗巴辛:我今天不走运。
大家大笑。
夏落蒂·伊凡诺夫娜,给我们变一个戏法吧。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夏洛蒂,给我们变一回吧!
夏洛蒂:现在不行,我要去睡了。(下)
罗巴辛:我们三个礼拜以后再见了。(吻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的手)那么,祝你平安吧。我可得走了。(向加耶夫)过些日子见。(吻皮希克)再会啦。(伸手给瓦里雅,然后又伸手给费尔斯和雅沙)我真是不愿意走哇。(向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别墅的事情,只要你一拿定了主意,就请告诉我,我马上就到哪儿给你去弄个五万卢布,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瓦里雅:(怒冲冲地)你倒是走不走哇!
罗巴辛:我这就走,我这就走……(下)
加耶夫:势利小人……不过,pardon,瓦里雅就要嫁给他呢;他是瓦里雅未来的……
瓦里雅:不要说废话,舅舅!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这怕什么,瓦里雅?那我才替你高兴呢!他是个规矩人。
皮希克:说真的,他确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人物。我的女儿达申卡也说过……嗯,她说……说过很多的话呢。(发鼾声,但是马上又醒了)我想起来了,亲爱的太太,你可以借给我二百四十个卢布吗?我明天必须交付抵押借款的利息。
瓦里雅:(吃惊)不行!不行!我们没有钱!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我真的一个钱也没有。
皮希克:反正别处也会找得到。(笑)我从来没有走过绝路。上一回,我想,得,这回我可真完了!谁知道,你们看,打我的地皮上铺过一条铁路去,人家给了我一笔赔偿费。所以现在准得又是这样,看吧,不是明天,准是后天,总会赶上点什么运气的,达申卡也许会中上二十万卢布的奖,她买了一张彩票。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咖啡喝完了,我们都去睡吧!
费尔斯:(给加耶夫刷衣服,谆谆劝诫地)你又穿错裤子了,我可把你怎么办好哇!
瓦里雅:(轻声地)嘘,安尼雅睡着了。(轻轻打开窗子)太阳已经上来了;天气也不冷。妈妈,你看,这些树木都多么好看哪!哎呀!多么清爽的空气啊!白头翁也都唱起来了!
加耶夫:(打开另一扇窗子)满园子都是白的。柳芭,你还记得吗?这一条长长的园径,一直地、一直地通下去,夹在两边树木当中,像一根长带子似的?每逢月夜,它就闪着银光,你还记得吗?你没有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