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10/11页)

“没错。”他说,“问题不在于瓦莱里安,在我。把它解决了吧。有我或者没我,问题都要解决,因为它不会去任何地方。你把我当作耻辱竭力掩饰,你的孩子会割开你的喉咙。欧洲的那个男人,你想嫁的那个人呢?去和他生孩子吧。那可能更适合你。然后你就可以去做你们这些女人常做的事:照顾白人的孩子。喂养、疼爱、照顾白人的孩子。你们就是为此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这就是你们终生期待的。所以给那个白人生孩子是你的工作。你们做这样的工作已经两百年了,还可以再做两百年。压根就没有什么‘种族间’通婚。只是表面看来如此罢了。人们不会混合种族,只会摒弃或者挑选。但我想告诉你:如果你有了白种男人的孩子,你就选择了做又一个保姆,只不过你是亲生母亲,因为你用子宫孕育过那孩子,而且你还在继续照看白人的孩子。胖也罢,瘦也罢,蓬着头也罢,戴假发也罢,当厨子或者做模特儿也罢,你照看的都是白人的孩子——这就是你做的事,你没有白种男人的孩子可照看时就养一个——从黑种男人给你的孩子里找一个。你把黑人婴儿变成白人婴儿;你把你的黑人兄弟变成白人兄弟;你把你的男人变成白种男人,而当一个黑种女人照我的本色、我真正的属性来对待我时,你却说她惯坏了我。你以为我不肯做那些公司的烂事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都做得来!任何事!但是如果我做那类工作,我会遭天谴的!”

她看着他,当他看到她黑貂般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她那美妙的嘴唇厌恶地噘起来时,他扯开衬衫,说:“我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

“从我眼前滚开。”

“你会喜欢这个故事的。又短又中肯。”

“别碰我。你别碰我。”

“从前有一个农夫,一个白人农夫……”

“走开!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有这么一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农场。一只野兔。一只野兔来了,吃了他两三棵……呃……白菜。”

“你最好杀了我。你要是不杀我,等你一讲完我就杀了你。”

“只是几棵白菜,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于是为了抓住它,他就想出了这个了不起的主意。怎么设圈套……来抓这只野兔。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他给它做了一个柏油娃娃。他做了一个柏油娃娃,你听见我说的了吗?他做了!”

“我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我要杀了你。”

但她没有杀。他砰的一声摔上卧室门以后,她躺在皱巴巴的床单上,心神恍惚,极度沮丧,没去想杀他的事。她想的反而是,感恩节快到了,还没有地方去吃晚餐。随后她想起了一棵高大的黄铜色的山毛榉——全州最大和最老的一棵。那棵树矗立在校园北侧,旁边有一口井。在四月里,女孩们在那里与她们的母亲聚会,在午后的阳光下唱歌,拉着手摇来摇去。有些女孩不喜欢这一活动——水井、山毛榉和母女的节日,而是围坐成一圈,穿着牛仔裤,光脚不穿鞋,还抽着大麻,以表示她们对资产阶级情调和女校友成规的蔑视。但那些对这一活动没有意见的姑娘则围着山毛榉,淡雅的长裙在暮色中摇曳。柔和地喷洒着丁香花香气的淡黄色的光,让她简直想哭。吉丁当然加入了赤脚的那一伙,但她的泪水并非因为没人与她在州里最大的山毛榉下齐声歌唱,而是因为那光,洒满丁香花气息的淡黄色的光。

她的嘴里含着一根自己的头发,她想用舌头把头发吐出来,因为她的每只手都重逾千钧。她想,这倒很熟悉。我知道这是什么,很熟悉。我现在二十五岁,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太早了。

四小时之后,他回来了——因为害怕自己太过分而懊悔不迭。但吉丁很严肃——一个身穿喜剧二人组T恤的孤儿,在感恩节无处可去。

儿子坐在床脚边,双手按在膝上。吉丁十分平静地对他说话。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了。你要是愿意,就待在那个中世纪的奴隶篮子里吧。那儿只有你一个人。别指望我和你一起待在那儿。我不会的。对于过去,我们谁都无能为力,只能让我们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些罢了,我一直尽力帮你做的就是这么一件事。这是我们能够战胜困难的唯一的复仇之路。出路。可是你不,你只想谈白人孩子;你不懂如何忘记过去,如何做得更好。”

他那刚露头的懊悔化作了一堆冒热气的肥料。

“我要是想要亚特兰大《宪章报》的社论版,我会买。”

“用什么?”吉丁的声音带着危险的圆滑。

“用你从瓦莱里安那儿得到的钱。你在欧洲一路打拼所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