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9页)
“我想他一定喜欢女人,我还没见过一个这样的人呢。我不是说他跟她们调情,我是说他不用那样做就喜欢她们;还有,这可能会让那些做头发的不爱听,可我真的相信他喜欢他妻子。
“我第一次到那里去的时候,他坐在窗前,盯着下面的巷子,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特雷斯太太给他端来满满一盘子老年人的食物:蔬菜、米饭,上面搁了块玉米面包。他说:‘谢谢你,宝贝。你自己拿一半吧。’他说话的方式有点意思。好像他很感激。我爸爸说谢谢的时候,只是一句话而已。这话让特雷斯先生一说,好像他真是这个意思。他离开房间、路过他妻子的时候,总要碰碰她。有时摸脑袋。有时只是拍一下她的肩膀。
“他的微笑我到现在见过两次,哈哈大笑见过一次。他笑的时候,谁都看不出他有多大岁数。他大笑的时候像个孩子。可我到他们家去了三四次,才见到他微笑。那次他笑是因为我说动物在动物园里比野生时更快乐,因为它们不用害怕猎人了。他没发表意见,只是笑了笑,好像我的说法很新鲜,要么就是真的很有趣。
“那就是为什么我又回去了。第一次是去看看他拿没拿我的戒指,知不知道它的下落,并且告诉他不要再牵挂多卡丝了,因为也许她不值得。第二次,特雷斯太太邀请我去吃晚餐,我主要是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听听特雷斯太太用她的方式说话。一种总是给她惹麻烦的方式。
“‘我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她对我说,‘我来北方之前是有理智的,世界也是有理智的。我们一无所有,但我们也不想那个。’
“谁听说过那个呀?住在大都会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在乡下你能干什么?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去过塔克西多,就连那时我都觉得没劲。你又能看几棵树呢?我就这么对她说的:‘你又能看几棵树呢?要看多长时间?看了又怎么样呢?’
“她说不是那个样子,盯着一堆树看。她让我去143街看看街角上那棵大树,看是个男人、女人还是个孩子。
“我笑了起来;可我正要同意理发师们的看法、认为她有点发疯,她说道:‘如果你不能把世界打扮成你想要的样子,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要的样子?’
“‘对。你想要的样子。你难道不想让世界比它实际上的样子更多点什么吗?’
“‘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改变它。’
“‘关键就在这儿。如果你不改变它,它就会改变你,而且这是你的过错,因为是你听任它这样做的。我就听之任之了。然后把我的生活搞了个一团糟。’
“‘怎么一团糟了?’
“‘忘了它了。’
“‘忘了?’
“‘忘了它是我的。我的生活。我光是在街上跑来跑去,希望我是别的什么人。’
“‘谁?你想是谁?’
“‘与其说是谁,不如说是什么。又白。又年轻 。再一次年轻。’
“‘现在你不想了吗?’
“‘现在我想做我妈妈没能活着看到的女人。那一个。她会喜欢的那一个,我以前也喜欢的那一个……我外婆老把一个金发小孩的故事灌给我。他是个男孩,可有时我把他当作一个女孩,当作一个兄弟,有时当作一个男朋友。他活在我的脑子里,像颗痣一样沉默。可直到我来到这里才知道。我们两个,必须摆脱它。’
“她把话说成那样。不过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说的是你身体里有了另一个自我,一点也不像你自己。多卡丝和我曾经编出一些爱情场面,讲给彼此听。这很好玩,还有一点淫秽。不过它让我有些不安。不是那些做爱的事,而是我看见自己做这事时的画面。一点也不像我。我看着自己,就像看一个我在电影里或杂志上看到的人。然后就行得通了。如果我看见的自己是我实际上的样子,这事就不对头了。
“‘你是怎么摆脱她的?’
“‘杀了她。然后我把那个杀了她的我也杀了。’
“‘还剩下谁呢?’
“‘我。’
“我什么也没说。我心里开始琢磨,瞧她说‘我’的时候那副样子,也许还是理发师说得对。她说的时候就好像她是第一次听说那个词。
“这时特雷斯先生又进屋来了,说他要在外面坐一会儿。她说:‘不,乔。跟我们待一会儿。她不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