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第7/25页)

“是的,老爷。”“我的意思是说相当大的反响。是对欧洲目前的整个发展进

程产生相当大的影响。鉴于将出席会议的那些人物,我想我并没有言过其实。”

“的确没有,老爷。”“这种时刻不允许去冒可避免的危险。”“确实不允许,老爷。”“听我说,史蒂文斯,你的父亲离开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只是简单地要求你重新考虑他所承担的职责。”我相信,就在那个时候,勋爵阁下一边把目光又移回他手中捧着的百科全书上,局促不安地用手指指着一个条目,一边说着:“这类差错本身也许是无足轻重的,但是史蒂文斯,你自己必须认识到它们更大的重要性。你父亲值得信赖的岁月现在正在过去。不能叫他在那些哪怕一个疏漏就可能危害我们即将圆满举行的会议的任何地方承担任务。”

“确实不能,老爷。我完全明白。”“那就好。史蒂文斯,那么我就让你对此认真考虑考虑。”我必须说明,达林顿勋爵事实上曾亲眼看见我父亲大约在一星期之前跌倒的情形。勋爵阁下当时一直在凉亭里款待两位客人,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和一位先生,而且他也曾注视着我父亲端着满满一盘深受宾客欢迎的茶点走过那块草坪。那块草坪沿着凉亭前面几码长的一段斜坡缓缓而上;而且在那时候、和现在一样,有四块大石板被埋置在草坪中当做台阶用,以减缓坡度。也正是在这些台阶的附近,我父亲跌倒了,把盘中所装的东西有一把茶壶、几个茶杯和茶杯托、几块三明治和蛋糕等等统统撒在了覆盖在台阶上方周围的草地上。当我接到警报从屋内出来时,勋爵阁下和他的两位客人已让我父亲侧躺着,从凉亭里拿出来的坐垫和小地毯被用做枕头和毛毯。我父亲已神志不清,他的脸看起来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已经派人去请梅雷迪思大夫,而勋爵阁下则主张在医生到来之前应将我父亲从烈日底下搬走;紧接着,有人抬来了一把躺椅,费了不少的劲,我的父亲才被转移进了屋内。在梅雷迪思大夫到达时,我的父亲已苏醒过来,显得好多了。大夫很快又走了,临别时只说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大致是说我父亲可能一直“过于劳累了”。

这整个事件的发生显然使我父亲特别地局促不安,但直到与达林顿勋爵在书房里谈话的那个时候,他早就已经重新开始像以往那样忙碌起来了。于是,如何才能向他提出减免其工作职责的议题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如此,我的难处还和下述事实搅和在一块,那就是,好多年以来我父亲和我出于某种我从未真正揣摩透的原因都倾向于越来越少的交谈。这样的情况已达到这样的程度,甚至在他刚来达林顿府之后,我们就工作所必须交换信息的那些简短谈话也是在相互之间感到窘迫的气氛中进行的。

最终,我认定最佳的选择应该是在他的房间里私下与他交谈,这样的话,一旦我告辞离开,便可以给他机会去单独仔细地估量他目前的处境。能在我父亲房间里找到他的仅有机会是早晨一早或是晚上最晚时。我选择了前者,在一天清晨,我爬到了他那间位于用人所居住的侧楼顶层的狭小的阁楼,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在此之前我曾很少有合适的理由走进我父亲的房间,而这一回我又再次对他房间的狭小与简陋感到吃惊。事实上,我记得当时我的印象犹如已踏进了一间牢房,而后也就不得不忍受清晨那惨白的光线,正如还得忍受房内那狭窄的空间以及光秃秃的四壁一样。父亲早已拉开了窗帘,坐在床沿上,全身穿戴整齐,显然已梳洗完毕。很明显,他就一直坐在那观察着天空,等待着破晓时分的来临。至少你得设想他肯定一直在观察着天空的变化,那是因为,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能看到的除了屋顶上的瓦片和导水槽之外,就几乎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他床边摆着的那盏油灯已经熄灭,当我发现父亲极不满意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油灯那是我带着以照亮我爬上那摇摇晃晃的楼梯我立即把灯芯拧了下来。拧下灯芯后,我才更加清楚地注意到那射进屋内的惨淡白光的效果,以及那光线以特殊的方式所映出的父亲那充满皱纹、线条分明而仍有几分让人敬畏的面容。

“啊,”我说道,并且短促地笑了笑,“我就料定父亲起床了,并为白天的工作做好了准备。”

“我已经起床三个小时了。”他说着,极为冷淡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希望父亲不会因为关节炎的折磨而总睡不着觉。”“我的睡眠足够了。”我父亲向屋内惟一的那把小木椅伸过手去,他将双手放在靠背上使自己站了起来。当我看见他笔挺地站在我面前时,我真无法确定他的驼背有几分是因为年老体弱,又有几分是因为要习惯这房间内那陡峭倾斜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