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第9/25页)

我曾相当仔细地计划过到索尔兹伯里的旅程,决定几乎完全避开主要的公路;我的行车线路对有的人来说似乎都是没有必要的绕道而行,但是这却能使我欣赏到不少西蒙斯夫人在其精彩书卷中所推崇的景致,而且说实话,我对这条路线是非常满意的。因为在旅途的大部分时间里,它引导我穿过了农田,使我置身于牧草地散发的怡人芬芳中,并且我自己常放慢福特车的速度,徐徐行进,以便可以更好地欣赏所经过的小溪或是山谷。据我的回忆,一直到非常接近索尔兹伯里时,我才再次下车。

当时,我正行驶在一条长而笔直的道路上,路的两旁是宽阔的草地。事实上,那一地段的土地非常的开阔和平坦,从各个方向都能一望无际,而且索尔兹伯里大教堂的塔尖在正前方的地平线处也明显可见。这时,一种极为安宁的情绪完全笼罩着我,出于这一原因,我认为当时我曾再次减速,非常缓慢地行驶着速度也可能仅仅是每小时十五英里。这样一来反倒好了,因为这恰好使我能及时地看见一只母鸡正从容不迫地横穿我前方的道路。我急忙将福特车停了下来,离那母鸡也不过一两英尺,而那母鸡竟也停了下来,就站在我前方的道路中间。过了一会儿,它仍然一动也不动,我只好按响了汽车的喇叭,而这不仅丝毫没有效果,反而使那小生物开始在地上啄起什么东西来。我感到很气恼,于是便开始走下车来,我的一只脚还停留在踏脚板上时,就突然听到一位女人的喊声:

“噢,我真太抱歉了,先生。”往四周瞧了瞧,我才发现我刚好经过路旁的一家农舍从那儿已跑出来一位系着围裙的年轻女人,很显然是汽车喇叭声惊动了她。她跑到我的身旁,猛地一下子将那只母鸡抱在怀里,她一边再次向我道歉,一边开始像哄小孩那般摇着那母鸡。我请她放心,那只鸡丝毫没被伤着,这时她说道:

“我确实感激您停了下来,没有碾过这可怜的内莉。她可是个好姑娘,总给我们提供您曾见过的最大的鸡蛋。非常感激您把车停了下来。您刚才很可能也在着急地赶路吧。”

“哈,我一点也不着急,”我笑了笑,“许多年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能够这样从容不迫,应该说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经历。你看,我正驾着车寻求这种乐趣呢!”

“哦,那太好了,先生。我想您是在去索尔兹伯里的路上。”“确实如此。我们从这 能看见的就是那个大教堂,没错吧?

我听说那是一座壮丽辉煌的建筑物。”“嗯,是的,先生,的确非常漂亮。哦,给您说句实话,我自己几乎还没有去过索尔兹伯里,因此我真无法说清楚在近处看它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可以告诉您,先生,我们从早到晚都可以从这儿看到那个尖塔。在有些日子里,雾太大,那它就会像完全消失了一样。但是您可以自己看看,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风景就挺不错。”

“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先生,您没有开车碾倒我们的内莉,我真是感激不尽。三年前,我们养的一只乌龟大概就在这同样的地方被那样碾死了。我们大家对那件事都很伤心。”

“那真是太悲惨了。”我忧郁地说道。

“啊,当时就是这样的,先生。有人说我们庄稼人已见惯了动物被弄伤或是被宰杀,但那才不是真的呢。我的小儿子连着哭了好几天。先生,真感谢您为了内莉而把车停了下来。既然您已下了车,如果您愿意到屋里去喝杯茶,您将是最受欢迎的。这会让您一路上轻松点。”

“那太感谢了,但是我真的觉得我该继续赶路了。我很想及时地赶到索尔兹伯里去看看那座城市的许多诱人之处。”

“那倒也是的,先生。那好,再次谢谢您了。”

我又上路了,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因为我期待还有其他农舍喂养的家畜在我行进的道路上闲逛我继续以刚才那样的低速行驶着。我必须承认,这次小小的遭遇使我的精神为之大振;我因单纯的善意而受到感激,也收到了单纯的善意作为回报,这在某种程度上使我对未来几天里将面对的整个旅行计划感到特别的振奋。正是处于如此的情绪之中,于是我从此处向索尔兹伯里驶去。

然而,我感到我应该暂时再谈一下我父亲的事情;因为我此刻深深感到,我早就应该把我的想法讲出来,即我对父亲能力减退的处理态度是十分直率的。事实上,当时我几乎毫无选择余地,而惟有按我已采取的方式去处理那件事一旦我把那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我肯定你将会认可我的所作所为。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即将在达林顿府召开的那次重要的国际会议日渐临近,处理任何事情已容不得放任纵容或是“旁敲侧击”。此外,还必须提醒的是,尽管达林顿府在那之后的大约十五年中确实曾目睹了许许多多同样重要的事件,然而,年,月所召开的会议毕竟还是第一次;可以想像,相对而言大家都无经验可言,而又不能倾向于听任命运。说实话,我今天常常回顾那次国际会议,出于多种原因,我将此视为我生活的一个转折点。首先,我认为,我的确能把那次会议视为我职业生涯中的契机,因为那时我正好达到任男管家职务的年龄。当然,这不等于说我认为我那时就必定已成为一位“杰出的”男管家了;无论怎样说,要作出这类的判断就我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倘若真有人确实想断定在我职业生涯中我至少已具备了一点有关“尊严”的重要素质,那么,这样的人可能希望被引导并了解1923年3月召开的那次会议,由于它代表了一个重要的阶段,在此阶段中我第一次证实我也许具有一定的那种重要的素质所需的能力。那次会议属于那类重大事件之一,若它们降临在某人发展过程的关键阶段,则将会超越并拓展他的能力极限,不仅如此,在此之后他就具有了审视自己的新标准。很显然,出于其他一些不同的原因,那次会议也确实令人难忘,这也正是我现在想要阐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