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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自己可以要求的正当权利,只想尽可能快点结束和理事长的谈话,管它三七二十一,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点头认可了。”

“鸟,现在你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自己的孩子衰弱死掉,所以就感觉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权利了吧?”女制片人插嘴说。

看来火见子已经把鸟遭遇的不幸全都讲给了自己的女友。

“我想可能是这样吧。”鸟说。火见子的轻率和女制片人强加于人的口吻让他焦躁冒火。鸟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在广泛传播的丑闻中自己的模样。

“像你这样开始感觉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毫无权利的人会自杀的。鸟,你可不要自杀啊。”火见子说。

“自杀,这太突然了!”鸟说,他从心底里受到了威胁。

“我丈夫就是在开始产生这种感觉不久自杀了的。”火见子说,“要是你也在这卧室里上吊了,我会觉得我自己真像个魔女了,鸟。”

“自杀什么的我从没有想过。”鸟斩截有力地说。

“你父亲不就是自杀死的吗,鸟?”

“你怎么知道的?”鸟吃惊地问。

“我丈夫自杀的那天晚上,你为了安慰我,讲给我听的呀。鸟,你想让我产生自杀是很普通的错觉。”

“我当时也很惊慌吧。”鸟疲倦地说。

“你还告诉我,你父亲自杀之前,打过你。”

“怎么回事?”女制片人问,她的好奇心也燃烧起来了。

鸟一声不吭,火见子只好做一次转手买卖。鸟六岁的时候,曾经这样问他的父亲:

“爸爸,出生前的一百年,我在什么地方?死后一百年,我又将在什么地方?爸爸,死了以后,我会变成什么呢?”

年轻的父亲一语不答,立刻狠狠揍了鸟一顿,鸟的嘴被打破了,满脸是血。那结果便是他忘记了死的恐怖。然而,三个月后,他的父亲却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国军人使过的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开枪自杀了。

“如果我的孩子现在死了,我至少可以逃掉一个恐惧。”鸟一边回忆父亲,一边说,“要是我的孩子长到六岁的时候也向我提同样的问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下不了手那么狠地打自己的孩子,让他一时忘记死的恐怖。”

“无论如何,不要自杀啊,鸟。”

“没完没了啊。”鸟说,在微暗的光线中,把自己有些异样的目光从火见子鼓胀而充满血色的眼睛那里移开。

于是,火见子沉默了起来。女制片人像抓住了时机似的对鸟说:

“你只是这么呆呆等着自己的孩子在远方那家医院喝着糖水慢慢衰弱死掉,这不是最不可取的状态么?鸟,自我欺骗,不可靠,不安宁!你不就是因为这些而变得憔悴的么?不只是你,火见子也瘦了呀!”

“但是,取回来自己动手弄死,我干不了。”鸟反驳说。

“我以为,可能这样做更好,清楚是自己伸手干的,没有自我欺骗,鸟,不管怎样都逃不掉做个恶人。为什么非得做恶人不可呢?那是因为你们想摆脱先天异常的婴儿,保持甜蜜的夫妇生活,按利己主义逻辑这是说得通的。把血腥的事情全交给医院,自己躲在远处装出一副突遇不幸的善人面孔、忠厚老实的受害者形象,这从精神卫生方面说是很坏的呀,鸟。你自己知道吧,这就叫自我欺骗。”

“自我欺骗?确实,如果躲在一旁焦急地等待孩子死讯的我以为自己的手是干净的,那我真的是自我欺骗了。”鸟否认说,“可是我知道对孩子的死是负有责任的。”

“真的是那样么,鸟?”女制片人完全不相信地说,“我想,从孩子死的那一瞬间开始,你的头脑里里外外都会涌现出很多麻烦事,而在我看来,那是自我欺骗的报应。正是在那时候,火见子要紧张地守护你,阻止你自杀,但最终呢,鸟还是要回到受到创伤的鸟夫人那里去吧。”

“我妻子说,要是我见死不救,让孩子死了,她就要和我离婚哪。”鸟自嘲地说。

“已经被自我欺骗毒害的人,不可能如此痛快地决定自己的立场,鸟。”女制片人继续她极端恶毒的预言,“鸟,你不会离婚的,而会拼命为自己辩解,极力抹平问题,重建你们夫妇的生活。离婚这样的决断,不是你这种自我欺骗中毒者所能做出的,鸟。并且,你最终也不会得到鸟夫人的信任,自己也会从自身的私生活中发现欺骗的阴影,然后就会自我崩溃呀。鸟,你不是已经出现自我崩溃的兆头了吗?”

“这不成了绝路一条吗?你给我描画了一个完全绝望的未来呀。”鸟开玩笑似的说。那位肥胖的大块头同学则故意恶作剧似的针锋相对:

“你现在确实是在绝路上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