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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的信写得倒不错的,”甘特赞赏地说,“这小子脑袋瓜子很好使,只要他肯干,比什么人都强。”

“可不是,”卢克生气地说,“他这么聪明,什么花言巧语你们都相……相……相……信。但……但……但是有人死心塌地为你卖命,你一句好话都不……不……不……说,”他故意看了看海伦,“真……真……真没公道。”

“算了吧。”她神情疲倦地说。

“哎呀,”伊丽莎交叉着双手,手里拿着那封信,双目凝神,若有所思地说:“或许,他这次会改过自新的。谁也说不准。”她噘着嘴,陷入欢喜的幻想和思索之中。

“但愿这样!”海伦无精打采地说,“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告诉我们啊。”

她私下里对卢克说:“你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呃?”她说着说着,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我得到什么好话了?呃?我为他们手指头都快磨断了,但是我他妈的操劳到最后却得到了什么?呃?”

这几年,海伦和那个马鞍制造师的女儿——珍珠·汉斯一起搭档到南方去。她们在一些乡镇电影院里联袂演唱。亚特兰大市的一个剧院公司做她们的代理人。

珍珠·汉斯长得人高马大,身体结实,脸庞圆胖,长着黑人一般的厚嘴唇。她整天都欢欢喜喜、精力充沛。她唱拉格泰姆以及黑人歌曲的时候,总带着一种原生态的热情,摇摆着屁股,一对奶子性感地抖动着。

“我的好爹——爹——爹来啦。”

“噢——爸爸,噢——爸爸,噢——噢——爸爸。”

有时候,她们一个星期能挣100多元。她们演唱的地点有:佐治亚双叉口、南卡罗来纳州的绿村、密西西比州的赫提斯堡、路易斯安那州的巴顿入芝。

她们本身都是天真、善良、本分的姑娘,因此所到之处很少遇到麻烦。偶尔有乡下男士受“女戏子”错误观念的影响,会好奇、试探性地调戏她们。但总体而言,人们对待她们很有礼貌。

对她们来说,这些在全国各地演出的经历为她们带来了希望。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的乡巴佬带着泥土和汗臭味,挤进小小的戏园子,听了珍珠的歌曲以后便会报以傻笑和下流的欢闹。她们的自尊心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更令她们高兴、起劲。她们很兴奋,觉得自己是专业的歌唱家;她们会定期购买《杂耍》杂志,期待有朝一日能在大城市里走红,享受高层次的生活。珍珠将会“登台献演”流行歌曲,向人们介绍节奏感强、活力四射的拉格泰姆音乐;而海伦的歌剧将会使节目增添高尚的情趣。她一登上舞台,现场就会鸦雀无声。观众站在粉红色的聚光灯下,恭听她高歌一曲托斯蒂的《再相逢》《夕阳无限好》和《玫瑰园》等纯情歌曲。她的歌喉高亢圆润,清脆响亮,她曾经师从舅母路易丝学过声乐。这位舅母跟舅舅埃尔默·彭特兰分手以后,在阿尔特蒙住了好几年。路易丝在教音乐课之余,还喜欢跟一些英俊的美少年厮混。她是一位成熟、富有、大胆的金发女人,是海伦喜欢的那种类型。她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儿,弄到后来,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太多,于是只好带着女儿搬到纽约去了。

但是她教海伦唱歌的那一段日子曾经说:“海伦呀,你这副嗓子应该好好练练,将来可以唱大型歌剧。”

海伦一直没有忘记她说的那句话。她幻想着去法国和意大利,海里时刻涌现出自己在万众瞩目之下的“歌剧生涯”;华丽的乐声、一层层珠光闪烁的包厢以及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向舞台上那帮纯正血统、优越出众的歌剧明星们致敬。她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定会在这种场合光芒四射的。当海伦·甘特和珍珠·汉斯(南方二人组合)在南方诸州的小城市里巡回演唱的时候,在某种程度上,她心中那份光明、激烈的渴望似乎更趋近于现实。她时常给家里写信,通常都写给父亲。她在信中激情飞扬,把自己对每个新城市的兴奋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尽情地表达了出来。她们每到一个城镇都会碰到一些“可爱的人”——事实上,他们都是一些贤妻良母型的妇女和彬彬有礼的年轻男士。这些人被这两位快活、热情、举止端庄的姑娘深深地吸引住了。海伦举止庄重,个性活泼,好人见了无不倾倒,坏人见了望风而逃。有十几个阳刚十足、身体健康的豪饮之士先后拜倒在她的裙下。在他们面前她就像慈母、就像严师。他们前来聆听她唱歌,接受她的支配;他们都很崇拜她,但很少有人心存非分之念,哪怕是吻她一下都不敢。

尤金见到这些表面上雄性十足,实则如同羔羊的男士,往往会迷惑不解,同时又很惧怕。他们在人群中,个个性情凶猛、胆大好斗;但是在她面前,个个举止笨拙、胆小如鼠。其中有一位是市政局的测量员,他身材瘦长,嗜酒如命,酒后喜欢打闹滋事,常被送上法庭;另一位是个身材高大、英俊年轻的铁路警探,他喝醉酒后,甚至会敲破黑人的脑壳,曾经枪杀过好几个人。后来,他在田纳西州的一场枪战中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