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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里斯·阿瑟开着车子从山坡上急驰而下,他是开车送他父亲回家的。他斜眯着眼睛朝这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算作打招呼。他的父亲是一位发了大财的律师,好奇地扭动着胖乎乎的脑袋。经过他们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一位黑人女佣从“布伦斯维克”公寓里走了出来,在一面日本式铜锣上鼓了几下,凉台上很快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棒球玩家们马上丢下木棒,急冲冲地朝房子这边走了过来。普拉特把他的橡皮水管收了起来,缠绕在一个木制卷轴上。

“拜尔顿”旅馆里也缓缓响起了钟声,凉台上闲坐的房客们马上纷纷往回赶。不大工夫,屋子里就发出杯盘的撞击声和人们吃喝的杂乱声音。这时候,南都旅馆的房客们依然坐在摇椅里,加速地摇晃着座椅,嘴里还叽叽咕咕抱怨着为什么还不开饭。

尤金和劳拉在越来越重的暮色里畅谈着。为了顾及自尊,他假装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这时候,伊丽莎苍白的面容开始模糊地出现在黑漆漆的纱门后面。

“甘特夫人,出来透透空气吧。”劳拉对她说。

“哎呀,孩子,现在可不行啊。你和谁在那儿?”她在那里大声地喊着,语气十分慌乱。她推开纱门:“嗯?嗨?你看见阿金了吗?阿金在那儿吗?”

“是我,”他回答,“什么事?”

“你过来一下,孩子。”她说。

他走进了过道。

“怎么啦?”他问。

“哎呀,儿子,出事啦!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低声说着,双手不停地搓着,“你需要过去帮帮忙。”

“怎么回事,妈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他烦躁地大声叫起来。

“哎呀——简那度刚才打来电话说,你爸爸又发酒疯了,他现在正朝这儿赶过来。赶快!真不知道他要惹出什么事端呢。我这里可住着一大屋子客人呢。他会把我们的脸全丢光的,”她开始哭了起来,“快去想办法把他拦住。半路上把他截住,带到伍德森大街去。”

他急忙拿起帽子,跑出了大门。

“你要去哪儿?”劳拉·詹姆斯问,“不吃晚饭了吗?”

“我得去城里一趟,”他说,“一会儿工夫。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好的。”她答应道。

他大步流星地跨过门口的过道,正好看到父亲步履蹒跚地从模糊的树篱背后拐了过来。这一排树篱把公寓和法院大厅宽敞的院子隔离了开来。甘特踉踉跄跄地踏着草坪边缘的百合花,踏着草坪,正在向凉台这边冲过来。走到台阶前的时候,他的脚下绊了一下,身体一下子趴在凉台的走廊上,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尤金跳过去,半拖半拉地扶起他烂醉的身体。凉台上的客人马上乱作了一团,他们七手八脚地拖开了椅子。甘特见状哈哈大笑,并且破口大骂道:

“你们全都在这儿哪?都还没走啊?你们这帮下贱的东西,赖在公寓里的母猪!老天爷发发慈悲吧!真是岂有此理!伤天害理呀!竟然会弄到这步田地!”

他爆发出一阵响亮而狂躁的长笑声。

“爸爸!够啦!”尤金低声对他说。他小心翼翼地抓着父亲的衣袖扶他站稳。甘特用力地挥了一下手,差一点把他甩到凉台那边去了。等他快速跑过来再次搀扶父亲的时候,甘特开始挥舞着双臂朝他打过来。他很轻松地躲过了飞来的拳头,父亲扑了一个空,身子摇晃起来,差点就要跌倒,尤金赶忙用双手托住了父亲。没等老甘特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地从身后把他抱住了,而且连推带搡地来到了大门口。这时候,其余的房客都像鸟儿一样四散而逃,只有劳拉·詹姆斯抢先一步,帮他拉开了纱门。

“走开!走开!”他满脸羞惭和愤怒,冲着她大叫起来。“你少管闲事。”在那一瞬间,他对她厌恶至极,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噢,让我来帮你吧,亲爱的。”劳拉·詹姆斯在他耳边低声说。她的眼眶湿润了,但是她并不害怕他。

父子两人手忙脚乱地走在宽大而漆黑的走廊里,伊丽莎哭哭啼啼、指指点点地走在他们的前面。

“把他搀到这里来,搀到这里来。”她指着楼上一间大卧房小声地说。尤金拖着父亲,穿过一间漆黑的厕所过道,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在吱吱作响的铁架床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甘特大声地骂着,又一次挥动长臂,像要砍下他的脑袋一样,“让我起来,不然我就打死你!”

“看在上帝的分上,爸爸,”他气冲冲地央求着,“安静一点吧。全城的人都听见你的喊叫声了。”

“让他们全都滚蛋!”甘特大声吼道,“他们全都是山里来的懒猪,全都吸食着我的心血。老天爷啊,他们要把我活活整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