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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什么?”她问。
他有气无力地背靠着墙,只要她轻轻一碰,便会丧失全部力气。
“尤金,亲爱的。”她说。她把他的沮丧的脸拉到唇边,亲吻了一下:“我的亲亲,别老是这副模样。”
他丧失了所有的抵抗力。他抓起她的小手,用滚热的手指紧紧地握住,然后狂吻起来,好像一口气要将她吞下去似的。
“我亲爱的劳拉!我亲爱的劳拉!”他喘着气说,“我可爱的、美丽的劳拉!我迷人的劳拉。我爱你,我爱你。”他想说的话不断从心底迸发出来,断断续续、厚着脸皮、冲破自尊和平静的闸门,一股脑儿倾泻出来。在黑暗中,他们俩紧紧相拥在一起,两张满是泪水的脸逐渐靠近,热唇紧紧地粘在一起。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儿径自飘进他的大脑,使他如痴如醉;她触摸着他的身体,这种触摸就像某种神奇的魔力传遍了他的四肢;他能感觉出她那对酥胸正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热切而柔软。他的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恐惧——想起自己过去的羞愧行为,他觉得自己此刻亵渎了她。
他双手捧起她端庄的脑袋,金黄而又浓密的秀发漂亮地扎在一起。他说出了自己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说过的话——这些表白之词渗透着爱和羞愧。
“别走!别走!请不要走!”他央求道,“亲爱的,别离开我。我求你了!”
“嘘!”她轻声说,“我不会走的!我爱你,亲爱的。”
她看到了他手上裹着血迹斑斑的绷带。她一边低声惊叫着,一边温情脉脉地替他包扎好伤口。她回到自己的屋中,拿来了一小瓶碘酒,并拿小刷子蘸着碘酒涂在伤口上。她从旧衬衫上撕下一条洁白干净的布条,把伤口重新裹好。布条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然后,他们坐在凉台的木制秋千上。在黑暗中,整个屋子似乎已经睡着了。海伦和伊丽莎很快就从寂静深处走来了。
“阿金,你的手怎么了?”海伦问。
“没什么要紧的。”
“让我瞧一瞧!哦——啊,原来你找了一位护士,对不对?”她说完后大笑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谁把他的手弄伤了?你是怎么搞的?让我来——看看——孩子,我有专用药给你搽一搽。”伊丽莎急得团团转,马上就要去找药。
“噢,现在没事了,妈妈。已经包扎好了。”尤金疲倦地说,心想妈妈的专用药总会慢上半拍。他冲海伦笑了一下:“上帝保佑我们这个幸福的家庭!”
“可怜的劳拉!”海伦笑着,一只手却粗鲁地搂着这位女孩子,“让你受到连累了,真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劳拉说,“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自己就是你们家的一名成员。”
“他别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胡闹下去,”伊丽莎愤恨地说,“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噢,算了吧,”海伦疲倦地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妈妈。爸爸是个病人。你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
“哼!”伊丽莎轻蔑地说,“我觉得他压根儿就没什么病,还不都是可恶的酒惹的祸。他所有的毛病都是喝酒喝出来的。”
“噢——太没道理了!太没道理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海伦气得大叫起来。
“我们还是谈谈天气吧。”尤金说。
于是,他们四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黑暗从四周弥漫开来。最后,海伦和伊丽莎一起回到屋子里去了。伊丽莎并不想进去,但由于海伦一再坚持,她只好怀疑地看了看那一对男女,然后离开了。
半轮残月高悬在巨大的群山顶上。湿草和丁香飘散出阵阵香气。夜间的小动物百调齐鸣,奏出一曲交响乐,这首曲子时高时低、如怨如诉,人听了以后,心情自然会沉静下来。黯淡的月光淹没了天上的繁星,好像千万只精灵般的萤火虫,它们穿过浓密的枫树嫩叶,无声地洒满了大地。
尤金和劳拉手拉着手、并肩坐在吱呀作响的秋千上,轻缓地摇摆着。她的手刚一碰到他,他的全身就像电流袭过一样。他伸开手臂,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在怀中,当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她充满活力、坚挺浑圆的胸部时,便会猛然把手缩回来,就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似的,然后含糊不清地连声道歉。每次她的手一触及他,他顿时会感到浑身麻木、酥软无力。她是一位处女,跟芹菜一样鲜脆——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身体,他的举止畏畏缩缩的,生怕自己玷污了她的清白。虽然他今年只有16岁,她21岁,但是他觉得自己比对方的年龄更大。他体味到了孤独,有了黑暗的感悟。他体味到了老练智慧的罪过——一片荒凉的沙漠,但是这一切他都已经见识过、经历过了。当他握着她的手,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诱奸了她。她仰起可爱的小脸望着他,表情就像男孩一样既标致又难看。她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坚定与庄重。他看着这张脸,不由得眼睛湿润了。在他的眼里,世界上所有青春的美丽都汇聚在这张脸上了。她的脸上全是惊奇和天真,从不知人世的可怖与卑陋。他靠近她,就像一个历经千辛万苦穿越黑暗太空的旅者,为了片刻的平静与信念,最终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星球上,站在月光莹莹、广袤神奇、令人沉醉的平原上。月光照耀着她牵牛花一样的脸。假使一个人能梦到天堂,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朵证明自己确实到过那里的鲜花——那又会怎样,那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