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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办法假装自己期待看见你“捅马蜂窝”。不过既然我们会删除所有的电子邮件,我接受你的条件,所以我就继续讲下去。

我们到目前为止只稍微探讨了可被称为“宗教解决方案”的事物。可是人类的本性不会改变,而且你知道我从来都不相信超心理学关于“超自然现象”和“超感官现象”的一切论调。当我这么讲的时候,我不只是想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用于举行降灵会和各类亡魂召唤仪式的沙龙房间。反正那种对现实加油添醋的做法,现在已经有一点过时了。我所想到的,其实是现代有关心灵感应、超感视觉、念力和鬼魂之类红透半边天的想法。除此之外,诸如天使和“冥助”之类的古老概念,过去几年来也重新大行其道。但上述各种想法都是以某种形式的“启示信仰”为依归,而且该信仰与一种概念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那就是相信可以跟某些超自然或超感官的力量进行接触。不久以前还出现过一个数据:百分之三十八的挪威国民宣称,他们相信人类能够与天使进行沟通。

刚才提到心灵感应、超感视觉等伪现象,我现在要在那些伪现象的清单上面,增列了“各种类型的预言”。因为它们也是建立在“命运已经预先注定”的大前提上,而且命运可借由特定的技巧来显示或揭露——尤其往往是透过一些收入颇丰的女预言家来进行。我们在此谈到了一整个命理行业,其营业额或许可与性产业等量齐观。色情行业和神秘主义想必同样容易销售,即便前者涉及“过于自然”,而后者涉及了“超乎自然”。

在我看来,所谓“超心理学”唯一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就是向我们勾勒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图像,亦即一个被虚构或想象出来的景观。但这并不表示一切与超心理学有关的文学作品都毫无价值。就描述广泛存在于百姓心中的想法而言,这种文学作品能够成为有趣的读物,可与宗教史,民俗学,以及其他的人文科学相提并论。我同样不认为神话故事毫无价值,而且庆幸有斯诺里[2]这个人大量搜集了北欧和日耳曼的古代神话,及时拯救它们免于遭到遗忘。

其实我还有更多的话想说,不过我喜欢一边讲一边听意见,因此我赶在你的电池完全陷入瘫痪之前,先把上述试验性的观点传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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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收到你的任何答复,显然你的电池可能已经出了问题。那么我就利用等候回音的空当,继续发表我的浅见。

当我驳斥一切与“超自然”或“超感官”现象有关的看法之际,同时我也对各种正统宗教的类似概念抱持怀疑态度。它们在我眼中是一体的两面,而且我怀疑是否确实有必要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将各种“启示宗教”与比较散漫无章或非教条式的“超自然现象论”区隔开来。相较于超心理学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超自然现象”传闻轶事,世界各大宗教的类似叙述已经被冻结成教条,以有条理和有组织的方式,在一个信仰“神力干预”的框架内继续存在下去。

但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在“信仰”和“迷信”之间划分出界线呢?一方的信仰就是另一方的迷信,而且反之亦然。这也是为什么正义女神的天平有两个秤盘。

像我就看不出“说方言”与降神师的招魂术有何区别。教会中“说方言的人”不也正是“灵媒”吗?而且我同样无法分辨的是,宗教性的预言跟不断推陈出新的降神术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异。不管我们把那些现象称为“奇迹”或“念力”,还是“升天”或“飘浮”,那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殊途同归而已,因为它们在每一个案例当中的做法都是违反了所有的自然法则。

有关“超自然力量”可在某些罕见情况下向我们作出启示的想法,是民间信仰、超心理学和世界各大宗教的共通之处——与我们所称的自然法则或科学世界观完全背道而驰。你虽然使用了“现身”一词,但那在意义上跟“启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就你所谈论的超心理学研究而言,其主要动机之一正是企图为死后另有生命的信仰找出科学根据,而自从达尔文主义和自由思想开始对传统宗教造成威胁以来,那种做法已不断获得新的动能。你曾经提到过莱恩夫妇,我对他们也略有研究。他们夫妇二人以及其他实验超心理学先驱们的主要愿望,就是想要证明灵魂不死。只要他们有办法提出确凿证据,证明心灵感应是一个真实的现象,那么应该就比较容易捍卫对“人类灵魂不死”的信仰——亦即相信“自由的”灵魂只是暂时客居在大脑内,与大脑并无不可分割的关系。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无法在这方面找到难以反驳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