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尼尼微的重负(第10/12页)
“噢,赫夫太太,请告诉前边这里一切都好,什么事也没有……我马上就过去。”苏布莉娜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尖声说。艾伦闭着眼睛穿过充满烟雾的走廊,跑进空气新鲜的起居室。等到不再流眼泪了,她又走到帘子外面,走到正等得不耐烦的女人们那里。
“苏布莉娜夫人要我告诉各位一切都好,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垃圾箱里有个火星……她自己用灭火器把它扑灭了。”
“一切都好,什么事也没有。”女人们对彼此说着又坐回沙发。
艾伦走到街上。消防车快到了。警察正在让人群后退。她想走开但做不到,她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终于她听到街道那头传来丁丁当当的声音。救护车跟着消防车一起开过来。医生们抬着担架。艾伦几乎喘不过气。她站在救护车旁边一个穿蓝制服的警察身后。她为自己为何如此激动而苦苦思索;就好像她的一部分身体被纱布裹着还被抬到担架上似的。眨眼间担架就被抬出来,医生的黑制服从人群中露出来。
“她受伤严重吗?”她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死不了……不过对一个女孩来说,够她受的。”艾伦挤过人群,匆匆朝第五大道走。天几乎全黑了。天空中深蓝的颜色像是深深的海洋。
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她不停地问自己。总有个倒霉的人,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女孩们的悲叹声和消防车的丁当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犹豫不决地站在街角,汽车、人群、灯光在她身边经过。一个戴着新草帽的年轻人斜眼看着她,试图跟她搭讪。她茫然地看着他的脸。他的领带上有红色、绿色和蓝色的条纹。她快速走过他身边,穿过马路,朝市区方向走。7点半。她应该去某地见某人,但她想不起来是哪儿。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哦,上帝,我应该做什么?她问自己。在下一个街角她招手叫出租车。“去阿尔冈琴饭店。”
现在她记起来了,她应该在8点钟的时候与沙默尔法官及其夫人共进晚餐。她本来应该回家去换衣服的。要是乔治看到我这样灰头土脸地去吃饭,他会发疯的。他喜欢让我穿得像圣诞树似的到处卖弄,还要像洋娃娃似的说话走路,让他见鬼去吧。
她闭上眼睛靠车门坐着,放松,她一定要让自己更放松。总让自己像粉笔划过黑板发出尖叫声那样紧张真是太荒谬了。如果我像那个女孩一样被烧伤,被毁容,会怎么样?也许她可以从苏布莉娜夫人那里拿到一大笔钱然后开始自己的事业。如果我跟那个想跟我搭讪的、戴着那么丑的领带的男人走了,又怎么样?坐在软饮摊子前对着香蕉皮发笑,坐公共汽车的时候他的腿紧挨着我的腿、他的胳膊搂着我的腰,在门廊里爱抚……只要你不在乎,你可以过各种各样的生活。在乎什么,什么?人们的想法,金钱,成败,酒店大堂,健康,雨伞,饼干……一直以来我的头脑就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真希望他们没订晚餐。如果没订,我就带他们去别的地方。她打开化妆箱,开始往鼻子上扑粉。
出租车停下来,一个个子高高的门童为她开门。她踮起脚尖下车,付了车费,然后转身。她的脸颊有点红,她的眼睛在深蓝色的夜幕下闪闪发光地看着转门。
走进无声地转动着的转门时,她的手套触摸着面前的玻璃,她忽然有种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手套、钱包、化妆箱、手绢,都在身上。没带雨伞。我把什么落在出租车上了?但是她已经微笑着走向两个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装的人了,他们正微笑着站起来向她伸出手。
鲍勃·希尔德布兰身穿睡袍和睡裤抽着烟斗在窗前踱步。前面的滑行门外传来丁丁当当的玻璃声、脚步声、笑声和发动车子的声音,后者像用钝头针划过唱片似的刺耳。
“你干吗不把车停在这儿过夜?”希尔德布兰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那些人逐渐都会走掉,你可以在沙发上睡。”
“不,谢谢。”吉米说。“他们马上就要开始谈论起心理分析,他们肯定要谈到明天早上。”
“但是你最好乘早上的火车。”
“什么火车我也不乘。”
“喂,赫夫,你看没看报纸上的文章,说在费城有一个人就因为在5月14日戴了草帽而被杀死?”
“上帝,如果我创立一个新的宗教,我一定尊他为圣人。”
“你看那篇文章了吗?太可笑了,这个人一味护着自己的草帽。有人碰了草帽,于是他就动起手来,打到中间的时候这些街头英雄们从后面上来往他脑袋上砸了一铅棍。他的头骨碎了,死在医院里。”
“鲍勃,他叫什么名字?”
“那倒没注意。”
“谈谈无名士兵,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在任何季节都戴一顶草帽的人的不朽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