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礼(第17/23页)
她们跳过马厩,编唱歌曲:古老的谷仓就要倒下来,倒下来—
她们带我看了整个房子。房间宽敞,天花板很高,稀疏而奇怪地摆着些家具。在好像是卧室的里面有一张铜床,角落里有成堆的衣服和被子,堆在地上,好像这家人是刚搬进来的。很多窗子都没有窗帘。阳光透过安静的树木,照进高高的房间,墙壁被叶子飘拂的影子覆盖。她们指给我看洪水在墙上留下的印记,一些从杂志上剪下的图片钉在墙上。有电影明星,给餐巾做广告的衣裙飘飘的女士。
厨房里,他妈妈在洗蔬菜。“你会喜欢住在这里吗?对城里人来说太单调了,不过我们衣食无忧。空气新鲜,夏天,河边舒适凉爽。冬暖夏凉。是我知道的位置最好的房子。”
所有的油毡都是黑的,起皱了,桌子底下和窗子旁边,有旧图案留下的海岛部分,那里的磨损不太严重。我闻到闷鸡肉的灰暗的味道。
加内特打开纱窗门,站在阴影中,对着后院强烈的阳光。他穿着工装裤,没穿衬衫。
“我给你看点儿东西。”
我们走到后门,他的妹妹也跟来,他让我朝上看。房顶一条梁的底面刻着一排女孩名字,每个后面都有一个斜叉。“加内特的女朋友们!”一个妹妹叫着,她们咯咯地大笑着,但是加内特认真地读着:“桃瑞丝·迈克伊娃!她父亲开锯木场,在蓝河那边。现在还在。如果我娶了她,一定很有钱了。”
“如果那是发财的方式的话!”他妈妈说道,走到纱窗门边。
“杜丽·法德斯通。她是罗马天主教徒,在布伦瑞克旅馆咖啡店工作。”
“要是娶了她就会很穷,”他妈妈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罗马教皇叫他们做什么!”
“没有教皇你活得也不错,妈妈—玛格丽特·弗瑞莉。红头发。”
“你无法相信那种脾气的人。”
“她的脾气和小雏鸡差不多。索洛·威洛比。在莱森戏院卖票。她现在去了布兰特福德了。”
“斜叉是什么意思,儿子?你和她们停止交往的时间?”
“不是,夫人。”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军事机密!”加内特跳到门廊的栏杆上—他妈妈警告他:“那可经不住你的重量!”—他开始在名单底下刻着什么。是我的名字。刻完后用星星把它圈起来,又在下面划了一条线。“我想我该结束了。”他说。
他合上刀,跳下来。“吻她!”他妹妹叫着,疯狂地咯咯笑着,他用胳膊搂住我。“他吻她的嘴了,看加内特,在吻她的嘴呢!”他们围上来,加内特用一只手把他们打走,还在吻着。然后他开始搔我,我们互相搔痒,他妹妹加入我这一边,我们想把加内特按倒在门廊地板上,但是他最终逃脱了,朝谷仓跑去。我进到屋子里,骄傲地问他妈妈要不要帮忙做汤。“你会弄脏你的裙子的。”她说,不过还是让步了,让我切萝卜。
晚饭我们吃炖鸡,肉汁让鸡肉很是松软鲜嫩,清淡的饺子,马铃薯(“糟糕的是新鲜的还没有出来!”),圆的、扁的面粉饼干,家里做的罐装豆子和番茄,几种腌菜,几碗青葱、萝卜、莴苣叶,浸在醋里,糖浆蛋糕,黑莓果脯。算上菲莉斯有十二个人围桌而坐。沿着一边,大家坐在两个锯木架搭一块木板做成的长凳上。我坐前屋搬来的涂过漆的椅子。那个高大的黄皮肤的人从阳台被带过来,坐在桌子一端;他是爸爸。一位老人与加内特一起从谷仓回来,说他前晚因为牙痛不能睡觉。“那你最好别吃鸡了,”加内特告诉他,关切地戏弄他,“我们最好给你热点儿牛奶,把你卷到床上去!”老人吃得津津有味,描述他如何尝试用热丁香油止痛。“如果还有比那还厉害的东西,我用我的结婚戒指打赌!”加内特的妈妈说。我坐在莱拉和菲莉斯中间,她们在打闹,拒绝给彼此递东西,把黄油藏在碟子下。加内特和老人在讲邻近的荷兰农夫射杀浣熊的事,以为它们是危险的森林动物。我们喝茶。菲莉斯悄悄把盐碟的盖子拿下来,把盐倒进糖碗里,递给老人。她妈妈及时抓住了她。“我哪天非活剥了你的皮不可!”她警告道。
毫无疑问,我在那个家里很开心。
回家的路上我想对加内特说:“我喜欢你的家人。”但是我意识到那在他听起来会很奇怪,因为他从没有想到我不喜欢他们,或不是他们的一员。他的这类判断似乎过于自我和虚伪。
在诸伯利,卡车刚出了主街就抛锚了。加内特下车,看看引擎盖下面,他认为是传动装置的问题。我说他可以在我家前屋睡,但是我看得出他不想,因为我的母亲;他说他会去在木材场一起工作的朋友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