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礼(第15/23页)


河边的这些幽会之后,我会回到家,有时直到天亮还无法入睡,不是因为人们料想的那种没有释放的紧张,而是我需要回放刚刚经历的场面,无法放下我收到的这些美好的礼物、绝妙的奖赏—手腕上、胳膊肘内侧、肩膀和胸部的唇印,手放在小腹、大腿、两腿之间的感觉。礼物。各种各样的亲吻,舌头碰触,哀求的、感激的声音。大胆无礼和意外的发现。嘴唇坦白地在乳头上合拢,好像要做出天真而毫无防备的声明,不是因为它模仿了婴儿,而是因为它不担心荒诞。性对我来说是全然的屈从—不是女人对男人,而是人对身体的屈从,是一个纯粹信念的行为,谦逊中的自由。我会躺着,接受这些暗示与发现的洗礼,像一个人悬在清澈温暖无法阻止的水流上,一整夜。

加内特也带我去打棒球,有时雨刚停就去。在傍晚,在对角街尽头的空地上和临近的城镇。加内特是诸伯利队的第一守垒员。球员们穿红灰制服。球场都有摇晃的露天看台,木板护栏上是旧的饮料和香烟广告。看台上的观众从来坐不满三分之一。老人会来—就是那些总是坐在旅馆前长椅上的老人,或者夏天在纪念碑后水泥棋盘上下棋的老人,或者每年春天出来观察瓦瓦那什河洪水,站在那里点头、评论,仿佛是他们自己把它抚养大的老人。十或十一岁的男生坐在护栏边的草地上抽烟。漫长阴郁的一天之后,太阳经常会出来,安静地在球场上洒下一道道金光。我和女人们坐在一起—一些女朋友和年轻的妻子,她们尖叫,上下跳跃,我从来不能尖叫。棒球和浸礼会教堂一样令我迷惑,但是也不会令我不安。我喜欢把这个男性的仪式当作我们的前奏。

其他晚上我继续学习。我学习,还没有忘记怎样学习,但是我会落入持续半小时的白日梦。我仍然在海因斯饭店和杰里见面。

“你干吗和那个尼安德特人约会呢?”

“你说尼安德特人是什么意思?他是克鲁马努人。”我说,背叛让我又开心又羞愧。

但是杰里没有心思考虑我。有关他未来的决定沉沉地压迫着他。“如果我去麦吉尔大学—”他说,“另一方面,如果我去多伦多大学—”他要考虑奖学金问题,还要看将来的发展;哪所大学能给他提供最好的机会去美国的好大学读研究生。我感兴趣。查看日历,和他一起对比各种选择,在心里反复掂量上次和加内特见面时交错融合的细节。

“你还是要读大学,是吗?”

“为什么不呢?”

“那样的话,你最好小心了。我不是讽刺。不是忌妒。我是为你着想。”

母亲也这样想。“我认识弗兰奇家。在杰里科山谷那边。那是你有望看到的最贫穷的边远地区。”我没有告诉她浸礼会青年团的事,但是她自己发现了。“我不明白,”她说,“我想你一定是脑子有问题了。”

“难道我不能去我喜欢的地方吗?”我粗暴地说。

“一个男生让你头脑混乱。你和你的理智。你想一辈子都在诸伯利生活吗?你想做一个木材场工人的妻子?你想进浸礼会妇女救济会吗?”

“不想。”

“哦,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我这是为你好。”

加内特来家里时,她客气地对待他,询问木材场的生意如何。他称她夫人,就像我和杰里在戏仿乡下人时那样。“嗯,我不太了解那些情况,夫人。”他会礼貌而矜持地回答。任何这类一般性谈话的尝试,任何想让他这样思考、理论化、系统化的尝试都让他脸上现出茫然、有点冒犯的高傲神情。他讨厌人们用夸大的词汇,谈论他们生活以外的事情。他讨厌人们试图把事物联系在一起。而这些是我的爱好,他为什么不讨厌我呢?也许我很好地隐藏了我喜欢的东西。更可能的是,他重新组合了我,只取他所需要的,来适应他自己。我也配合着他。我喜欢他阴暗、奇异的一面,我不了解的一面,而不是他作为重生的浸礼会教徒的一面;或者说我所看见的这个自豪的浸礼会教徒就像他正在玩弄的面具,可以轻易丢弃。我试图让他讲述波特菲尔德酒吧外的打架事件和在监狱里的情况。我关注他本能的生活,而不是他的思想。

我试图让他说出那天晚上在复兴会走向我的原因。

“我喜欢你的样子。”

这就是我所能得到的所有告白。

我们之间无法说清楚的东西把我们联系在一起;话语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仅仅是被它们所困惑。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性”或“身体的吸引”。当我想到这个时,我感到震惊—一直感到不可思议—那种轻松,甚至诋毁的语调,仿佛是每天都能随便找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