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10页)
“这是实话,”埃德娜说。“我在芝加哥就弄上过这样一个老家伙——”
“姑娘,你从没去过芝加哥嘛,”另一个插嘴说。
“你怎么会知道我没去过?两年前……呸!你啥也不知道。我那老头可能是有一副公驴的睾丸!”
矮胖子站了起来,咧嘴一笑。“作为一个科学家和医生,我不能不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他说。“这一切必须进行手术加以证实。”后来,他总算把那些姑娘赶出了房间。
“万一他醒过来,听到这番话,他准会又晕过去,”他说,“而且,科学的好奇心可能促使她们作实际调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猴子的腺体。那样恐怕就会有失体统了。”
“我得把他送回学校去,”我说。
“好,”他应道,“我尽力帮忙。你先去看看有没有冰。别发愁。”
我出门上了楼廊,只见下面人头攒动。自动唱机好似狗吠,钢琴嘭嘭作响。休珀卡戈像一匹精疲力竭的马躺在餐厅另一端的柜台上,身上浸透了啤酒。
我走到楼下,看到一杯剩酒。里面倒有一大块亮晶晶的冰。我抓了就奔回房间,冰在热乎乎的手心里显得特别冷。
老兵坐在那里,双目注视着诺顿先生。诺顿先生的呼吸听起来有点不大规则。
“你动作倒快,”老兵随即站起来,把冰接了过去。“心急如焚,动作神速,”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把那条干净毛巾递给我——那儿,在脸盆旁边。”
我把毛巾递给了他,见他把冰包了起来,敷在诺顿先生的脸上。
“他好了吗?”我问。
“过几分钟就会好的。他是怎么啦?”
“我给他开车兜风,”我说。
“是发生了车祸,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不是的,”我回答说。“他只是跟一个老农谈谈心,中了暑……后来就碰上楼下这一帮乱神。”
“他多大年纪啦?”
“这我不知道,不过他是我们学校的一位校董。”
“无疑,是最早的一个。”他说,用毛巾揩了揩他显露蓝色毛细血管的眼睛。“一位有自我意识的校董。”
“你说什么?”我问道。
“没什么……喏,他快醒了。”
突然我产生了一股冲动,想马上离开。我怕诺顿先生可能对我讲的话,我怕他眼睛里将流露的神情。然而,我又不敢走开。我的目光一直盯在他那眼帘微微跳动的脸上。在暗淡的灯光下面,他的头左右摇动,好似否认我听不见的什么急切声音。不一会儿,他眼帘分开了,露出了两只淡蓝色的眼睛,模模糊糊、矇矇眬眬的视线逐渐清晰地集中在老兵的身上,他也毫无笑容地俯视着诺顿先生。
我们这些人从不这样打量诺顿先生这种有身份的人。我连忙走上前去。
“他是个真正的医生,”我说。
“我会解释的,”老兵说。“去弄杯水来。”
我迟疑不决。他用坚定的眼光直视着我。“弄水去,”他说着,转身就把诺顿先生扶着坐起来。
走到外面,我向埃德娜讨水。她领我下楼,经过餐厅,走进一间厨房,从一只老式的绿色冷却器里接了一杯水。
“小老弟,你要给他喝酒的话,我可有些好酒,”她说。
“有水就行了,”我应道。我的手颤抖着,把水也溅了出来。等我回到房间里,诺顿先生已经不用人扶,自己坐在那里,正在和老兵谈话。
“水来了,先生,”说着,我就把杯子递了过去。
他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别喝得太多,”老兵告诫他说。
“你的诊断与我的专科医生的诊断完全一致,”诺顿先生说,“而我拜访了好几位名医,才找到一个能确诊我的毛病的医生。你怎么会知道?”
“我本来也是专科医生,”老兵说。
“这是怎么回事?全国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有这方面的学问——”
“其中有一个就是轻度疯人院的病员,”老兵说。“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我逃跑了一段时间——我随陆军医疗队到了法国,停战之后还呆在那儿进行研究,并且开业。”
“哦,是这样。你在法国呆了多久?”诺顿先生问。
“呆得够久了,”他说。“久得我把永远不该忘记的一些基本原理都忘了。”
“什么基本原理?”诺顿先生问。“你指的是什么?”
老兵微微一笑,把头一偏。“生活中的事儿,就是大多数种田人和普通人从切身经历中了解到的那些事儿,尽管他们不怎么去认真思考……”
“对不起,先生,”我对诺顿先生说,“现在您既然感觉好点儿了,我们是不是该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