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4页)

“他在到处找你,”坐在写字台旁的一个姑娘说。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他一见我,就抬起了头,说:“不要紧了,他现在回来啦。”并随手挂上了电话。“诺顿先生在哪儿?”他激动地问道。“他一切都好吧?”

“是的,先生。我已把他送回房间,现在来送您过去。他想见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着,连忙站起来,走到了写字台前面。我迟疑了。

“哎,是不是出事啦!”

我的心在惊慌之中急速跳动,连我的视线仿佛都模糊了。

“现在没有什么事了,先生。”

“现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先生,他昏厥了一会儿。”

“啊,我的天!我就晓得出了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呢?”他一把抓起了黑礼帽,就往门口走。“快跟我走!”

我跟在他的后面,想说明一下情况。“他现在都好了,先生。我们走得太远了,没有办法给您打电话……”

“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老远的地方去呢?”他一面问,一面急匆匆地噔噔往外走。

“可是,是他要上那儿去的,所以我就开去了,先生。”

“上哪儿?”

“就是那奴隶居住区的后面,”我满心恐惧地说。

“那个奴隶居住区!孩子,难道你是个笨蛋?你怎么会傻到把一个校董往那儿领呢?”

“他叫我带他去的,先生。”

我们迎着春风,走下楼前的便道。他忽然住了脚,恼怒地瞪着我,好像我一时间把黑白颠倒了。

“他要去,活见鬼,”说着,他钻进了轿车,就坐在前排我的旁边。“你难道连狗的那么一点机灵劲也没有?对这些白人,我们只带他们上我们要他们去的地方,只让他们看我们要他们看的东西。你难道连这都不懂?我还以为你有点脑子呢。”

到了拉布厅,我停下车,这时只觉得心慌意乱,周身发软。

“别坐在这儿,”他对我说。“跟我进去!”

进楼之后我又吃了一惊。我们走到一面镜子前面,布莱索博士站住了,像雕刻家一样,使他愤怒的脸平静了下来,把它变成了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具,只是眼神还掩饰不住一分钟之前我见到的那种情绪。他对着镜子把自己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我们两个一声不响地在静悄悄的门厅里走了一段,然后拾梯登楼。

在一张雅致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女学生,桌上堆着一沓沓杂志。一扇大窗的前面安放着一只养鱼缸,里面有五颜六色的石子和一座封建城堡的艺术复制品,周围的金鱼,虽然花边状的鱼鳍不时微微扇动,鱼身却一动也不动。这可算作运动中的时间的瞬间停顿。

“诺顿先生在房间里吗?”他问那个女学生。

“在,先生,布莱索博士,先生,”她回答说。“他关照过,您来了就请您进去。”

我站在门口,听他清了清喉咙,用手轻轻地叩门。

“诺顿先生?”他话音未落,双唇就绽出了笑容。一听到应门,我就随他进去了。

那房间宽敞明亮。诺顿先生已经脱掉了上衣,坐在一张特大的安乐椅上。清爽的床罩上面放着一套替换的衣服。宽大的壁炉上方悬挂着一幅奠基人的油画肖像。他居高临下,冷漠地注视着我,慈祥之中夹杂着凄楚,在这多事的时刻,他显得极度失望。随后,他脸上似乎就蒙上了面纱。

“我一直在为您担忧,先生,”布莱索博士说。“我们本指望您下午来开会……”

现在已经开了头,我自忖着。现在——

他突然向前紧走了两步。“诺顿先生,您的头!”他惊叫了起来,话音里包含着那种老奶奶般的特有的关心。“怎么弄的,先生。”

“没有什么关系。”诺顿先生面部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布莱索博士转身朝着我,脸上怒气冲冲。“去把医生叫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诺顿先生受了伤?”

“医生我已经请过了,先生,”我轻声轻气地回答说,可是他已经转过身了。

“诺顿先生,诺顿先生!我感到非常抱歉,”他喃喃地说道。“我本以为给您派了一个办事周到的小伙子,一个有头脑的年轻人!我们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故。从来没有。七十五年来没有出过一次。先生,我保证,他将受到纪律处分,一定从严惩处!”

“可是并没有出车祸啊!”诺顿先生好心肠地说,“而且这小伙子也没有责任。你可以让他走了。现在我们用不着他了。”

泪水涌进了我的眼帘。听他说这样的话,我不由得感激万分,内心一阵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