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5/6页)

一看到有两条人影出了角屋,我跟豪猪便立刻出门跟了上去。此时离头班火车还早着呢,他们两人必须步行走回城下町[7]。出了温泉町,有一条百十来米长的杉树林荫道,左右两侧都是田地。过了这条大道,便是一条贯穿田野、直达城下町的堤坝,四周散布着一些茅草房。

只要出了温泉町,在哪儿追上他们其实都无所谓,但我们觉得还是尽量在四下没有人家的林荫道上逮住他们更为稳妥。为了不让他们发觉,我们时隐时现地在他们身后跟着。

离开小镇之后,我们发足狂奔,飞快地赶上了他们。那两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吃惊地回过头来。豪猪大喊一声“站住”,伸手揪住了红衬衫的肩膀。马屁精惊恐万状,转身就想逃跑,我一个箭步蹿上前去,挡住他的去路。

“你身为教头,为何要去角屋过夜?”豪猪厉声质问。

“教头就不能去角屋过夜了吗?请问,哪里有这样的规定呢?”

红衬衫故作镇静,说起话来依旧咬文嚼字,可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你不是说,去荞麦面店和点心店都不利于学校的管理吗?既然你如此循规蹈矩,为何又跟艺伎在旅店过夜呢?”豪猪继续攻击道。

我看马屁精老想着钻空子逃跑,便拦在他的前面,怒喝道:“什么叫‘耍贫嘴的小混蛋’?”

“我可不是说你,真的不是说你。”

这小子厚着脸皮一个劲儿地抵赖。

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抓着两只袖兜呢。原来,一路追来时,我怕袖兜里的鸡蛋晃荡碎了,不自觉地将其抓在了手里。此时,我立刻伸手去袖兜里摸出两枚鸡蛋,“呀”地大叫一声,将其砸在马屁精的脸上。鸡蛋“噗嗤”一声碎裂开来,蛋黄从马屁精的鼻子尖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马屁精吓得不轻,“啊呀”一声惨叫着摔了个屁股墩,口中高喊:“饶命!”

我买鸡蛋原本是为了自己吃,藏在袖兜里也不是为了用来打人。只是一时间气愤至极,才误打误撞随手便将其用作了武器。然而,看到马屁精摔了屁股墩之后,我当即意识到这一即兴发挥大获成功,于是便“混蛋!畜生”地骂着将余下的六个鸡蛋一股脑儿全都砸到了马屁精的脸上,将他的脸蛋子糊得满是蛋黄。

就在我蛋击马屁精的当口儿,豪猪与红衬衫的嘴仗也趋于白热化。

“你说我同艺伎在旅店过夜,你有证据吗?”

“我眼看着你那相好的艺伎在昨天傍晚时分进入角屋,你休想抵赖。”

“何用抵赖?我跟吉川君二人是在那儿过夜了。可艺伎昨天傍晚时分进没进角屋又与我何干呢?”

“闭嘴!”

豪猪猛地给了他一拳。红衬衫被揍得东倒西歪,嘴里嚷嚷道:

“你怎么动粗?简直是野蛮无礼。有理讲理,怎能诉诸武力呢?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

“我就揍你个无法无天!”

说着,豪猪又给了他一拳。

“像你这样的奸猾之辈,不揍还待怎的?”

“噼里啪啦”又是一顿乱揍。

这会儿工夫我也已经将马屁精揍得不轻了。最后他们两人双双蹲在树根旁,也不知是动弹不得了,还是头晕眼花了,竟然都没想逃跑。

“怎么样?揍够了没有?没够的话,就接着揍!”

说着,我们又将他们揍了一通。

“够了!够了!”红衬衫喊道。

我问马屁精:“你怎么样?”

“也够了。”

“你们都是奸佞之徒,所以我们要替天行道。接受了此番教训,你们就该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要知道,不论你们如何巧舌如簧,正义的力量是不容你们为非作歹的!”

豪猪教训了他们一通,可这两人一声也没吭。或许已经被我们揍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吧。

“我敢作敢当,不躲也不逃。今晚五点以前,我在港屋等着。若要找我,警察也好,谁也罢,你们尽管叫来。”

我见豪猪如此豪情,便也跟腔道:

“我也一样,不躲不逃。我跟堀田一起等你们。倘若要去警察署报案,你们尽管去。”

说完,我跟豪猪二人便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我回到寓所时还不到七点。回到房间后,我马上开始打点行李。房东婆婆十分惊讶,问我这是要干什么那摩西。我说:“婆婆,我回东京去带了老婆再一起来。”

结算了房钱之后,我立刻坐火车来到海边。进港屋一看,豪猪正在二楼房间里呼呼大睡呢。我心想,应该赶紧写一封辞职信,可又不知写些什么才好,于是只写了一句:“本人因故辞职返回东京,特此奉告。”便邮寄给了校长。

轮船是夜里六点起航。

我跟豪猪都累坏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问店里的女侍有没有警察来找,说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