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4/28页)

他无法口述这本小说,就像他无法口述《少年维特的烦恼》。但是这部小说将以大团圆结尾。把对生活的艰难否定变成可以享受的语言,他做这样的事情由来已久。现在终于可以来一个前所未有的音。没有廉价的、寻求解决的冲突。没有和声,也没有非和声。一个独立的、靠自身存在的音。没有借用被诡计和痛苦扭曲的半音音阶。没有编排。只是一个音。他文思泉涌,把第一股灵感化为如下文字:

恋爱中的男人

他又可以相信夏天告诉他的事情。他又可以与蝴蝶为伍,跟盛开的鲁冰花混淆。幸好这一天不会结束。一件事情比另外一件事情重要的时代已经过去。疑问终于逃到否定的大陆。对乌尔莉克的依赖使他内心非常充实。别人的建议他全都洗耳恭听,但是他听不明白。他的固执是纯金制作的。应该实现的事情,由他和乌尔莉克来实现。只要乌尔莉克属于他,他就会缔造世界和平。敌意,这将成为死去的语言。这个世界的万恶之源,在于他还没有得到乌尔莉克。他这一生还没有一刻感觉过无聊。而现在,只要看不见乌尔莉克,他就会因为无聊而疯狂。谁想拯救世界,谁就必须把乌尔莉克给他。一经他触摸,万事万物都将如鲜花一样盛开。而且是永远地盛开。生活是绫罗绸缎,世界是和风细雨。鸟儿为其嘹亮的饰物沾沾自喜,现在它们只会讴歌她的名字。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虔诚了。柏拉图失去了美,所以发明了记忆。我将失去记忆,因为我找到了美。如果你在我身边,未来和过去都一文不值。贫穷,你千万别逃脱出来。留住我,我的梦。坐在她对面将使你变得跟她一样轻盈。她的目光支撑着你。没有什么东西比她的目光更可靠。我不再喊叫。我只会流出幸福的眼泪。我会小心翼翼地突袭你的嘴。我用虔诚的双手来发现你的双乳。你的轻巧战胜一切。如果你在我们开始用餐的时候把双手从桌子对面递过来,我的双手会迎接你的双手,一种新宗教的饭前祷告。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事情不想知道。如果拥有你的爱,我将获得永生。有了你的爱,我才永生。现在我知道自己为何恨谁也恨不起来。我的心中生活着一种爱,它生活了一辈子,它睡觉,做梦,偶尔出门逛一逛,它给自己一会儿取这名字,一会儿取那名字,然后又逃回家来,其实它一直都在等待。这给了我无所不能的力量。现在我知道: 我的爱在等待你。如果你不想要它,它会毁了我。我也不会进行反抗。我的爱不知道我年过七旬。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发现自己在写作中找到了自己所希望的语调。

对于这个恋爱中的男人而言,符腾堡国王邀请他参加的化装舞会是一次公开大彩排。请柬上说,从混沌不清的史前时代到一清二楚的当代,各种装束都可以上场。他没把请柬读完就知道自己的上场服装: 浅蓝色燕尾服,黄马甲,筒靴。但必须对所有人保守这一秘密。只有施塔德尔曼和裁缝布拉斯提米尔可以知道。

施塔德尔曼乐不可支,因为他又能参与一个冒险。听了施塔德尔曼的描述,以前只给歌德改过衣服的布拉斯提米尔大声说: 维特。这就对了。青色燕尾服,黄色马甲,浅色长筒皮靴。

乌尔莉克问他装扮成谁上舞会,他说他要保密。

好,她说,我跟着你故作神秘。她母亲将作为蓬皮杜夫人上场,克勒贝尔斯贝格伯爵扮路易十四,雷布拜恩和卡蒂·封·格拉芬艾格扮罗密欧和朱丽叶,洛伊希滕贝格伯爵扮普罗米修斯,他不仅给人类带来了火种,而且带来了蒸汽机……霍亨索伦公主和圣勒伯爵跟歌德和乌尔莉克一样拒绝透露他们装扮成谁。舞会将在对面的克勒贝尔斯贝格宫举行。

舞会之前,尽管他俩还常常一起散步,但是因为他不说他装扮成谁,她也拒绝透露自己装扮谁。

我可以猜一猜吗?

可以,但我什么都不会说。

奥尔良的姑娘,他说。她几乎带着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他相信自己一下子猜中了,所以他说这不难猜。席勒可是她钟爱的作家,而他的作家同行席勒创造的女性人物适合搬上舞场的寥寥无几。伊丽莎白和玛利亚·斯图亚特可以排除,这两个人物政治性太强。没有谁想扮演《强盗》中的阿马莉。说来说去,非奥尔良的姑娘莫属。谁扮演她,谁就会成为舞池里的核心人物。乌尔莉克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天生的勇敢,奥尔良的姑娘也有这种气质。她笑了,在他看来,这种微笑前所未有。他猜中了。

您呢,然后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