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6/10页)

我上楼到我自己的房间去,看着昨天晚上(隆重的“第一夜”)那第一篇日记不由得叹息起来,那篇日记是这样结尾的:“我正在为明天做精心准备。我给闹钟定了起床时间,准备好了服装等等。今晚,我制订了一个自学的计划,准备开始正式实施。学习科目一共五门,每天晚上我主攻一门,一个星期后自我测试。这五门科目是神话学、拉丁文、西班牙语、文学和历史,好像霍勒斯·曼常春藤课堂里的功课还不够多似的。不过,我的座右铭是‘学得越多,日后懂得越多;很自然,懂得越多,离成为优秀新闻记者越近’。”这是第一天晚上的精神状态。

而现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五日,我疲惫不堪地写道:“今天真是一团糟。学校开学、训练,邮件和打字机到了,事情接踵而来,激动和辛劳使我没法一一记录。”

这篇日记到此结束。

以后会有足够时间回头补写,你们会看到的。

在我那张书卷气息十足的大餐桌上打了几分钟瞌睡之后,我站起身准备睡觉,这之前先到楼下准备我明天的午饭,随后跟蒂玛和伊冯娜道晚安,听身着汗衫背心的乔伊给我讲述今天纽约发生的事情。

早晨六点,我起床,拿了午饭,但决定不拿书。我乘上地铁,一路站到时报广场。我没做家庭作业,而是悠闲地浏览纽约风光。一切又都像在洛厄尔一样,我逃学去学习生活的其他方面。这就好像,我可以把这本书叫做《杰克·杜洛兹历险教育记》。我在时报广场下车,内心充满激动地走出车站,这天秋高气爽。我朝派拉蒙影院走去,知道此时剧院里不会拥挤;我在剧院门口挑出的遮篷四周游荡等待,直至剧院开门。我走进铺着地毯的巨型影视大厅,在前面第十排坐下,观看那巨大洁净的银幕上播放的电影,以及紧接着的舞台表演。

随后,我走出剧场,觉得饿了,在时报广场一个室外柜式餐桌处吃了午饭和奶昔,成千上万的瘾君子、罪犯、妓女、劳工以及诸如此类的人们从我面前匆匆走过,天哪,对于一个来自小镇的男孩来说,这是一种多么惊人的景象!接着,我十分清楚该到哪里去,我悠闲地,几乎是温文尔雅地漫步进入那边的阿波罗剧院,挑篷上的广告写着:让·迦本 [27] 主演《低下层》,还有路易·茹韦 [28] 主演《稀奇古怪》……法国电影!在那个年代里,这类电影用法语播映,原汁原味,不过下面有英语字幕;因此,如果那天卡顿教授在霍勒斯·曼高中的法语课上惦念我,那么他应该与我一起来观看这两部电影,我看电影时目光从字幕移到演员的脸上,再移到演员的嘴唇,天真地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巴黎人说话像阿拉伯人吐痰那样吐出音节,大多从喉咙处发音,而不是用舌头发音,坦率地说,也就是,franchement [29] ,这至少可以说是我在校外学到的许多事情中的一件。(迦本操一口漂亮法语。)(至于派拉蒙那场电影,记忆最深的也许是艾丽丝·费伊 [30] 雨中站在意大利面条的广告牌前,因为她没有付餐费。)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左右,我从法语剧场出来,心里明白去参加橄榄球训练是不可能了,训练场远在两小时车程以外的住宅区,加上我浑身肌肉酸痛反正是没法训练了,于是,我环顾四周,再寻找另一部电影,比如说,阿波罗剧院街对面,埃罗尔·弗林和米里亚姆·霍普金斯主演的《弗吉尼亚城》,天哪,多有意思!走出影院已是这秋日的黄昏时刻,灯光璀璨,肚子里装了一整天学到的不同知识,准备启程回布鲁克林。纽约公共图书馆离这里仅两个街区,不过,既然我有比洛厄尔的里亚尔图街更多的选择……不管它,时间足够,也去那里看看。

我说这些话的寓意是,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是“历险教育”,让孩子学会走自己的路,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带马到河边易,逼马饮水难。正如我此时此刻写的那样,我完全依据我想记忆的顺序方式记忆,没给读者添加太多不必要的废话,所以,让孩子选择他确实想做的事情,以免他长成个十分讨厌的人,喋喋不休说些动物、植物或者乱七八糟蝴蝶的名字,或者半夜过后还在黑板边上,给弗利普尔黑德教授叙述中世纪德国图林根 [31] 鞭笞派教徒 [32] 的完整历史。

在这些情况下,头脑明白在做什么要比狡诈好,因为大脑在思索,狡诈得到了遏制,也就是说,大脑在大踏步前进,而狡诈停滞不前。不过,这不是厚道的说法,也不是哈佛的谎言,因为麻省理工学院很快要用计算机和火星数据库来测谎。

这年第一场球赛,我们不得不面对一支名叫“布莱尔”的强大常胜球队,我们没做好对付他们的准备,我想主要是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队的队员才刚见面,而且来自东部的四面八方。我们阵容中还有几个学校的老古董,后来被清除掉了。球赛上半场,我们几乎一路顺畅,就要第一次持球触地得分了,但是身材魁梧的布莱尔男生们遏制住我们的进攻势头,把我们挡了回去,并且以十三比零击败我们,所以大家都以为霍勒斯·曼与以前一样是支老古董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