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第4/8页)

因为,老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海的情景吗?三岁时,有人带我去过索尔兹伯里海滩,我猜想,或者是汉普顿,我记得有人提议如果我穿上泳装就给我五美元,我拒绝了。那些日子里,我通常把自己锁在厕所里。那些日子里没人能见到我半裸身体。但是,我站在那里,三岁的小手举至额头处,眺望远处大海的地平线,好像我能看清大海是个什么样子,看透活生生涌动着的灰色海浪,诺亚方舟仿佛就漂浮在大海之上,忽隐忽现,重压之下方舟吱嘎作响,桅杆索具猛烈晃动,大海中央白色的浪花四溅波涛汹涌。我自言自语:“啊,独白的人,远处是何种皇家船只留下的船迹,是什么使吊杆单桅小帆船前行……在海盐和家园中有着何种痛楚呢?”

我可怜的母亲蜷缩在她新屋子的客厅里,看着我径直走进大海,开始游泳。我随着浪头一起浮至浪尖,随后又沉入浪谷,我尝到了浪花的咸味;我劈风斩浪继续迎着大海向前游去,我能看见海浪朝我涌来,我放声大笑,我奋力向前游,在海浪之间上下浮动,随着海浪的起伏我开始感到头晕,在灰色大雨中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一个巨浪打来,地平线消失了,我使尽全力朝一艘停泊在那里的船游去,并说:“我们到了!”

我们是上帝,我们是耶稣。我上了船,在那里颠簸了一会儿,船舷,船舷,船尾,船尾,回头看,我看见妈妈在招手,在欢笑,她跳进了大海。在海水底下,我故意往深处凝视,看看那里更加深沉的灰色……晴朗的早晨千万别这么做,暴风雨中千万别潜到海底去探个究竟,别再进一步朝海神 [14] 不幸福的Clous(“指甲”)游去。

蓝色旷野里的三个银色指甲。

第二天,当我父母正在想方设法以高兴的心情打开搬家运来的物品时,我又给他们增添了烦恼。这天阳光明媚,我再次穿上游泳裤,朝着距离最近的拦门沙径直游了一英里。我上了拦门沙(我已经沿着林荫大道边的梅里马克河来回练习游了很多次),一天下午在松树林里喝醉了酒,在松林小溪里来回游了大约一百次,几英里左右,作为游泳练习;之后来到沙洲,在九月初的阳光里睡了个午觉。黄昏降临,海水拍打到我的脚趾。我站起身来,朝我家的小屋往回游,我能看见一英里外那栋小屋。慢慢地,慢慢地,总是游得很慢,我的头像枕着枕头那样斜躺在波浪之上。我可怜的爸爸远远地站在海堤上,扬起手眺望,在搜寻他淹死的儿子。他似乎看见我正在游过来。“哈哈!”他高声呼唤我妈安吉,“他回来啦!”

“什么?”

“他回来了!那是他!游得非常慢!”我靠了岸,进了屋子,心想他们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明天你是时候回哥伦比亚,开始你大学二年级的生活了,现在起别再四处闲荡了。到街角去一下,只不过一英里,买张晚报,买些冰淇淋、香烟、雪茄烟,给你钱……”

“我们在这里会很开心的,”妈妈说。

“暴风雨来临时,海水会涌进你的客厅的,”我警告她。

这只是个避暑胜地,秋天和冬天没人光顾,而且十二月到三月海水真的会涨起来。沿着海滩走半英里路,山岩上有一栋富丽堂皇的房子,那是老演员海伦·特威尔翠丝 [15] 的家。后来我妈竟然跟她说上了话!

你应该记得霍勒斯·曼的比尔·克雷斯基和吉恩·麦克斯托尔,还有另外一个家伙,他们开着一辆跑车,接我去纽约过新年。为了打点行装,我去阁楼取点东西,结果我双脚踏穿假天花板,一下坠落,正好胯部撞击横梁,疼得我高声喊叫,半个小时才缓过劲来。我们上了车,吻别了亲人,前往纽约城。

他们开车直接把我送到哥伦比亚大学训练馆的贝克体育场,陆·利贝尔正在训练馆餐厅的黑板上讲解他的打法,橄榄球队的队员们围成一圈,注意听讲,他们都朝我做怪脸,因为我晚到了一天。楼上是睡觉的床铺。早晨,早餐,硝酸钾,那样我们就不会好色,淋浴,扎绷带,肌肉疼痛,九月热辣辣的太阳下擒抱摔倒由助理教练扶着的傻兮兮的人体模型,那些拿着照相机的白痴这边躲那边藏,忙着给我们拍照。

今年哥伦比亚队的机会如何?没有机会,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因为队里唯一货真价实的球员是汉克·富尔,我们的四分卫,就在一天前,加入了海军陆战队,即将启程。撒克里·卡尔不错。宾州的大个子特克·塔兹伊克蓄势待发,但是他们得为他配制隐形眼镜,他是个边锋。争球之后,大个子本·朱罗斯基跟我生气了,因为我闪过了他试图对我的拦截,在淋浴房里,他找到我,把我悬空拎起来,说:“你这个小畜生!”随后,他怒视着查德·斯通,可查德·斯通个子太大,他拎不起来。查德和我的职责就是用所谓的“高低手法”干掉朱罗斯基,也就是说,“你打他的高处,我打他的低处”,我打朱罗斯基的低处,查德打他的高处。查德身高六英尺三。我身高五英尺八五。有时我们成功整了朱罗斯基。他身高六英尺四,体重二百四十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