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个女人 第三章 乡村的习俗(第5/9页)

“怀尔德夫可要比坦茜大上好几岁。她也是个够俊的姑娘。一个年轻姑娘,又有一个家,竟为这样一个男人泪湿衣裳,她一定是个傻瓜。”

这个讲话的人,是个挖泥煤的,他刚来到这群人中,肩上扛着一把铲口很宽的心形铲子,是干他这一行的工具;闪烁的火光把磨得雪亮的铲口映得闪闪发光,就像一张银弓。

“只要他开口,有一百个女人会要他的,”胖女人说。

“乡亲,你是否知道有哪个男人没一个女人会嫁给他?”汉弗莱问道。

“这我倒从来没听说过,”挖泥煤的说。

“我也没听说过,”另一人说。

“我也不知道,”坎特大爷说。

“嘿,我听说过,”蒂摩西·费厄韦说,让一条腿站得更稳当些。“我真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记住,只碰见过一次。”他认认真真地清了清嗓子,似乎有责任别让他粗浊的嗓音让人听不清。“是的,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说。

“这可怜虫长得什么样,真有那么难看吗,费厄韦先生?”挖泥煤的问。

“哼,那人既不聋,也不哑,更不瞎。可他长得什么样我先不说。”

“这一带的人认识他吗?”奥利·道顿问。

“几乎没什么人认识,”蒂摩西说;“不过我没法叫出他的名……来啊,小伙子们,让火烧得旺旺的。”

“克里斯廷·坎特的牙齿干吗老在打抖啊?”火堆那一边的烟雾阴影中有一个男孩说。“你着凉了吗,克里斯廷?”

只听有一个细弱胆怯的声音答道,“不冷,一点不冷。”

“走到前面来,克里斯廷,露出脸来吧。我倒不知道你早在这儿了,”费厄韦说,很同情地朝那个角落看去。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出现了,他长着细细的头发,双肩瘦削得几乎没了,手腕和足踝的大部分都露在衣服外面,他靠自己的意志走了一两步,又在旁人的推动下走了六七步。他就是坎特大爷的小儿子。

“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啊,克里斯廷?”挖泥煤的温和地问。

“那个男人就是我。”

“哪个男人?”

“就是那个没女人肯嫁他的男人。”

“啊,你就是那人!”蒂摩西·费厄韦说,眼睛瞪得那么大,眼光把克里斯廷整个人还有身外的东西都罩住了;与此同时,坎特大爷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就像母鸡瞪住它刚孵出的小鸭一样。

“不错,就是我;这真使我很胆怯,”克里斯廷说。“你们觉得这会让我很丢脸吗?我会一直说我不在乎,发誓说不在乎,尽管实际上我一直都耿耿于怀。”

“哟,如果这不是我知道的最最使人吃惊的事,那才有鬼呢,”费厄韦先生说。“我先前根本不是在说你。那就是说,这儿还另有这么个人!克里斯廷,你为什么要承认是自己呢?”

“我想,是怎么回事就总是怎么回事。这也由不得我,对不?”他用悲伤的圆眼睛看着他们,眼眶四周就像靶子一样布满了一圈圈的皱纹。

“是啊,这倒也是。不过,这可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听你这么一说,我的血都冰凉了,因为我原以为只有一个这样的可怜虫,却原来有两个。这事真让你伤心,克里斯廷。你又怎么知道女人不想嫁你?”

“我问过她们。”

“我倒确实没想到过你竟有脸去问她们。咦,你问的最后一个女人是怎么对你说的?说起来,大概没说什么叫人过不去的吧?”

“‘滚开,你这软蛋,瘦猴似的蠢货,’这女人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得说,这话听了真太让人泄气了,”费厄韦说。“‘滚开,你这软蛋,瘦猴似的蠢货’,用这话拒绝人倒也太厉害了些。不过,即使如此,时间和耐心说不定会让这一切都过去的,那个泼妇的头上照样会长出白头发。你多大了,克里斯廷?”

“到今年挖土豆的时候就三十一岁了,费厄韦先生。”

“不小了——不小了。不过还有希望。”

“那是根据洗礼日算起的年龄,因为它记载在教区委员会保存的那本大登记簿里;不过妈妈告诉我,我的出生日比洗礼日还早一些日子。”

“噢!”

“可她讲不出那是什么时候,就是要了她的命也讲不出,她只知道那晚没月亮。”

“没月亮,那真糟。嗨,乡亲们,这事对他真是糟糕!”

“是啊,真是糟糕,”坎特大爷说道,直摇脑袋。

“妈妈也知道那天没月亮,老话说,‘没有月亮没有男人’,这就使她每生一个男孩就提心吊胆,因此每次她生小孩总要去问问另一个女人,因为她有一本历书。费厄韦先生,你真的认为没月亮会使事情很糟吗?”

“是啊;‘没有月亮没有男人’是流传下来的最真实的俗话之一。在新月初生时生下的孩子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克里斯廷,你可真够倒霉;也真是的,一个月有那么些日子,可你偏在那时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