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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迪多·莱热的出版社。”
“他是谁?”我看了看日期,是一八〇〇年。
“是一个著名的法国印刷商。”
她让我翻回扉页,上面有很漂亮的题字:送给亲爱的老师朱莉娅·福尔摩斯,接受病残救济金的“白痴”赠。下面有大约十五个人的签名:彭尼·奥布赖恩,苏珊·史密斯,苏珊·莫布雷,简·威林斯,利·格卢克斯坦,琼·安·莫法特……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请先看看这些。”
有六七个信封。三封是写给朱莉娅小姐和朱恩·福尔摩斯小姐的,由莫里斯·康奇斯先生转交,地址是希腊弗雷泽斯布拉尼。贴的英国邮票,有最近的邮戳,都是从多塞特郡寄来的。
“读一封吧。”
我从最上面的信封里取出一封信,是写在私人专用信笺上的,地址是多塞特郡塞尔尼阿巴斯的安斯蒂农舍。信写得很潦草:
宝贝,我最近忙极了,想到要参加展示会心情很激动。还有,阿诺德先生来了,他希望尽快开始作画。你猜还有谁——罗杰打电话来,他现在在博文登,说想过来过周末。你们俩都在国外,他对此很失望——他没听说你们走了。我觉得他比以前好多了,也不那么自负了。还当上了上尉!!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招待他,于是我便请德雷顿家的姑娘和她的兄弟一起来吃晚饭,我认为这顿饭吃得挺有滋味。比利越长越胖,老汤姆说都是大麻造成的,我问德雷顿家的姑娘想不想跟他交媾一两次。我知道你们不会在意……
我看信末,落款是妈妈。我抬起头来,她拉长脸说:“对不起。”
她又递给我另外三封信。有一封显然是她过去的学校同事写来的,尽说些熟人的情况,学校的各种活动消息。另一封是署名克莱尔的女朋友写来的。还有一封是伦敦的一家银行写给朱恩的,通知她五月三十一日收到一笔一百英镑的汇款。我把地址记住了:巴克莱银行,英格兰兹巷,伦敦NW3.经理的名字是P.J.费恩。
“还有这个。”
是她的护照。J.N.福尔摩斯小姐。
“N?”
“尼尔森是我母亲的姓。”
照片旁边有她的签名。职业:教师。出生日期:一九二九年一月十六日。出生地:温切斯特。
“温切斯特是你父亲以前教书的地方吗?”
“他是那里资深的经典学老师。”
居住国:英国。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眼睛颜色:灰。头发:金色。特征:左手腕有伤疤(孪生姐妹)。底下有她的签名,是很漂亮的斜体字。我翻翻签证页。去法国两次,去年的夏天去意大利一次。四月获得希腊入境签证。五月二日从雅典入境,有入境图章。没有前一年的旅行记录。我又回过头来考虑五月二日——当时就已经在为这一切做准备了。
“你在哪个学院?”
“格顿学院。”
“你一定认识温赖特小姐。温赖特博士。”
“她在格顿学院吗?”
“乔叟专家,也研究兰格伦[69]。”她睁大眼睛瞪着我,低下头,然后又带着一丝微笑抬起头来:她没上我的当。“对不起。好吧,就算你是在格顿学院。后来就当上了老师?”
她讲了伦敦北部一所著名的女子文法学校的名字。
“这似乎不很可信。”
“为什么不可信?”
“没有充分的识别标志。”
“我不要什么识别标志。我要待在伦敦。”她扯了一下裙子,“你不要以为我生来就该过这种生活。”
“你为什么喜欢待在伦敦?”
“朱恩和我在剑桥的时候的确经常参加演戏。我们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可是——”
“她是搞什么工作的?”
“她搞广告,文本写作。广告这个行业我不很喜欢,尤其是其中的男人。”
“刚才我打断了你的话。”
“我只是想说,当时我们两个人对各自做的事情都没有到狂热的程度。我们参加伦敦一个叫塔维斯托克保留剧目轮演剧团的业余演出公司。他们在卡农贝利有一个小剧场。”
“我曾经听说过。”
我身体往后靠,用手肘支着。她坐在那里用一只手臂支着。在她背后,深蓝色的大海和蔚蓝色的天空融为一体。微风轻拂,穿过我们头顶的松树枝叶,像一股温暖的水流抚摸着我们的皮肤。我从她纯朴认真的表情中发现了她新的真正的自我,这一次发现比以前容易得多。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要得到她是有可能的。
“对了,去年十一月他们演出了《吕西斯特拉忒》[70]。”
“请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教书不愉快。”
“你觉得很愉快吗?”
“不。在见到你之前并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