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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太浓了吗?”我不耐烦地对着她递过来的杯子摇头。她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些牛奶,然后把奶壶递给我。她微笑着。“我从不把怒气当一回事。”

我想摆脱这种情绪,就像一个星期前我想摆脱她那只手一样。但我知道,她这种含蓄的居高临下的态度,有力地说明我们两个人之间有着不同的生活经历。其中含有某种朴素的母亲般的成分,它提醒我,如果我反对她的判断就证明了自己的不成熟;如果我看不惯她的彬彬有礼,就证明了我的缺乏教养。我低下了头。

“只是因为我不准备再等太长时间。”

“那她准会把你蹬了。”

我喝了些茶。她开始平静地往烤面包上涂蜂蜜。

我说:“我的名字叫尼古拉斯。”她的手立时停住了,接着她又继续涂蜜……或许她这样做所包含的意义不止一种。“为了表示许愿,送这样的礼物合适吗?”

“假如是诚心诚意地送就没有什么不合适。”

“就像你前天提出愿意帮助一样诚心诚意。”

“你去过索默塞特宅了吗?”

“去过了。”

她放下餐刀,面对着我。

“艾莉森让你等多久你就等多久。我想不会很长的。但是要我把她带来给你,我是无能为力的。现在完全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我希望她会原谅你。但你不能认定她就一定会这样做。你必须重新赢得她的爱。”

“双方都必须重新赢得对方。”

“也许吧。那是你们要解决的问题。”她审视着手中的面包片,笑了,“上帝的游戏结束了。”

“什么?”

“上帝的游戏。”刹那间,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顽皮和嘲讽。“因为没有上帝,这也就不是一场游戏了。”

她开始吃她的面包片,我把目光投向她背后忙碌而平庸的茶室。刀具碰着瓷器的清晰的叮当声,中产阶级人们的低语声,听起来就像麻雀的叫声一样平淡无味。

“你管那叫上帝的游戏?”

“那是我们用的一种别称。”

“如果我还有一点自尊的话,我会立即站起来走出去。”

“过会儿我还想靠你帮我找辆出租车呢。我们今天正在给本吉买上学用的东西。”

“到百货商店去找女性的庇护神德墨忒尔?”

“可不是吗?我想他会喜欢那里的东西的,甚至包括轧别丁雨衣和体操鞋。”

“她喜欢问题吗?”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

“你究竟想不想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那全是谎言。”

“也许那就是我们说真话的方式。”但是此时她似乎意识到她不该对我笑,便低下头,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莫里斯有一次对我说——当我问他一个与你相类似的问题时——他说:‘一个答案永远是一种死亡的形式’。”

当时她的脸上还有其他的表情。不是毫不宽容的,但却有些深不可测。

“我认为问题是一种生命形式。”她一声不吭,虽然我在等着。“没错。我是大大亏待了艾莉森。我是一个天生的下流人,一只公猪,随便你怎么叫都行。但是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搞那么大规模的表演,而目的只是为了让一个人明白他是个精神破产者?”

“难道你从来不曾怀疑过,进化过程为何如此漫长,衍化出如此众多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生物来?从表面上看这不也是一种不必要的表演吗?”

“莫里斯就是对我那样说的。就某种模糊的形而上学的意义上说,我明白你在说什么。可是——”

“我想更确定一些。告诉我。”

“我们大家都不够完美,而且表现形式各异,其中必有奥妙。”

“奥妙何在?”

我耸耸肩:“或许它让我这种不中用之人享有逐渐完美起来的自由?”

“在今年夏天之前你有这种意识吗?”

“我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说我还很不完美。”

“你采取什么措施来改善自己的不完美状态了吗?”

“不太多,没有。”

“为什么不行动呢?”

“因为它……”我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我并不是在为自己的过去辩护。”

“你还是不认可你的角色?”

“那不是我要学的东西,我是指那种方式。”

她略显犹豫,再次对我进行估量,但是她说话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

“我知道在那次模拟审判中,他们对你说了骇人听闻的话,尼古拉斯。但你是审判官。如果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就是对你的全部评价,你就不会作出那样的判决了,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我的女儿也不例外。”

“她为什么让我和她做爱?”

“据我理解,那是她自己的愿望,她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