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派克袭击者_2011年夏末(第15/24页)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打量萨缪尔的面容,这个瞬间漫长得令人痛苦。鼻孔底下的那滴鼻涕已经消失。她的转变真是无与伦比,她哭泣过的肉体证据通通不见了。连面颊都是干的。
“你嘲笑我。”她说。
“对,”他说,“是的。”
“你为什么嘲笑我?”
“对不起,”他说,“这么做不对。我不应该的。”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说真的,劳拉,我不恨你。”
“为什么所有人都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没有的事,不是你的错。所有人都喜欢你。”
“他们不喜欢我。”
“你非常讨人喜欢。所有人都喜欢你。我喜欢你。”
“真的?你喜欢我?”
“是的。非常。我非常喜欢你。”
“你保证?”
“我当然喜欢你。对不起。”
此刻的好消息是,萨缪尔不再担心他即将痛哭流涕,身体放松下去,向劳拉露出他特有的无力微笑,他的感觉好极了,局势已经平定,回到一个从情绪角度来说均衡而中立的水平上,他觉得他们刚刚携手闯过了一片变幻莫测的狗屎海洋,就像两个好战友,或者是飞机邻座,而这架飞机刚穿过了一团极其糟糕的湍流。他觉得和劳拉有了同志情谊,于是他微笑着点点头,甚至使了个眼色。此刻他觉得特别放松,因此真的使了个眼色。
“哦,”劳拉说,“哦,我懂了。”她跷起腿,向后一靠,“你看上我了。”
“你说什么?”
“我早该知道的。明摆着啊。”
“不,我认为你弄错了——”
“没关系。不是第一次有老师爱上我了。挺好玩的。”
“不,说真的,你弄错了。”
“你非常喜欢我。你亲口说的。”
“对,但不是那种喜欢。”他说。
“我知道接下来是什么。陪你睡觉,否则就不及格。对吧?”
“你扯得太远了。”他说。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盘算的。整件事的目的就是要睡我。”
“不!”他怒道,感觉到了这个指控带来的刺痛,受到指控总会让你觉得(哪怕你是清白的)有点负罪感。他起身走过劳拉,打开房门说:“现在你该走了。我们谈完了。”
稻草人谬误
“你知道你不能判我不及格,”劳拉说,完全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你不能,因为有法律规定。”
“这次会面结束了。”
“你不能判我不及格,因为我有学习障碍。”
“你没有学习障碍。”
“我有。我很难集中注意力和赶上截止期,我没法阅读,也没法交朋友。”
“不是真的。”
“是真的。你去查查看。我的档案里有记录。”
“你的学习障碍具体是哪一种?”
“他们还没给它起名。”
“还真是方便。”
“《残疾人法案》要求你向被确诊为学习障碍的学生提供特别照顾。”
“劳拉,你不费任何力气就能交到朋友。”
“不,不行,我没有交到任何朋友。”
“我看见你一直有朋友的。”
“没一个长久的。”
萨缪尔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此刻他只想对她说点刻薄话。某种侮辱,拥有足够的修辞学分量,可以抵消她声称他看上了她的指控。假如他能深深地伤害劳拉的感情,假如可以足够强烈地侮辱她,那么她的指控就无效了。假如他能说出一句特别刻薄的话,那他就不可能看上她,这是他的逻辑。
“你认为你应该享受,”他说,“什么样的照顾?”
“通过这门课。”
“你认为颁布《残疾人法案》是为了保护作弊者?”
“那就让我重写论文。”
“你具体得了哪一种学习障碍?”
“我说过了,他们还没给它起名。”
“‘他们’是谁?”
“科学家。”
“所以科学家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
“对。”
“有什么症状?”
“哦,非常可怕的症状。每一天都,怎么说,像活在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