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派克袭击者_2011年夏末(第16/24页)

“展开讲讲,有什么症状?”

“好吧,随便你,我在大多数课堂上过了差不多三分钟就没法集中精神了,我通常不听教导,从不记笔记,记不住人名,有时候我把一张纸从头读到尾却不知道它在说什么。我总是忘记我读到了什么地方,有时候会一跳四行,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大多数图表在我眼里毫无意义,我非常不擅长解谜,有时候让我记东西我会真的头疼。哦,有时候我想说这个结果却说了那个,我写字比狗爬还难看,我一直不会拼▁aluminum▂这个词,我不知道‘躺’和‘放’有什么区别,有时候我对室友说我一定会打扫房间里我的那一侧,但其实根本不想做这件事。我在车上总是很难判断距离。我根本没法告诉你正北在哪儿。我听别人说‘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去年一年就丢了八次手机,遇到了十次车祸。每次我打排球,球都会打中我的脸,虽然我根本不希望它打中我。”

“劳拉,”萨缪尔感觉到他的时候到了,感觉到侮辱正在聚集和冒泡,“你没有学习障碍。”

“不,我有。”

“不,”他说,演戏似的暂停片刻,决定要非常缓慢而仔细地说出接下来的这句话,以确保对方能完全听清和理解,“你只是不太聪明。”

恐吓论据(即“诉诸威胁”)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这么说!”劳拉说,她站了起来,把包拿在手里,准备愤怒地冲出他的办公室。

“是真的,”萨缪尔说,“你不太聪明,为人也不太好。”

“你不能这么说!”

“你没有学习障碍。”

“我可以让你被开除!”

“你需要知道这个。总得有人告诉你。”

“你太粗鲁了!”

萨缪尔发现其他教授开始注意到这番吼叫了。走廊里的房门纷纷打开,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有三个学生席地而坐,书包放在身旁,估计正在做集体作业,此刻也抬起头盯着他。羞耻厌恶的本能陡然启动,片刻之前还能感觉到的勇敢荡然无存。他再次开口,音调低了三十分贝,而且有点怯懦。

“我看现在你该出去了。”他说。

富贵论据(即“诉诸富贵”)

劳拉跺着脚从他的办公室冲进走廊,转过身对教授吼道:“我付了学费!我付了真金白银!我付了你的工资,你不能这么对待我!我父亲向这所学校捐了很多钱!比你一年挣的都多!他是律师,他会起诉你!你把这事闹到另完全一个层次去了!我会要了你的命!”

说完,她再次转过身,跺着脚向前走,拐了个弯,消失了。

萨缪尔关上门。坐下。盯着窗台上的盆栽——可爱的栀子花这会儿显得有点蔫。他拿起喷壶朝它喷了几下,喷壶发出嘎嘎轻响,有点像一只非常小的鸭子。

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他此刻很想哭。劳拉·波茨坦说不定真能让学校开除他。他的办公室里有股臭味。他在浪费生命。还有,天哪,他多么痛恨另完全一个这种说法[8]。

5

“你好?”

“你好!请问能找一下萨缪尔·安德烈森-安德森吗?”

“我就是。”

“安德烈森-安德森先生。我很高兴能找到你。我是西蒙·罗杰斯——”

“其实叫我安德森就好。”

“先生?”

“萨缪尔·安德森。就是安德森,加上前一半很拗口。”

“好的,先生。”

“您是哪位?”

“我正要说,先生,我是罗杰斯与罗杰斯律师事务所的西蒙·罗杰斯。我们事务所在华盛顿特区。也许您听说过我们?我们专精于备受关注的政治动机罪案。我代表您母亲打电话给您。”

“你说什么?”

“您肯定明白,备受关注的罪案往往具有左翼色彩,以伸张正义为目标。我想说的是,您听说过用铁链把自己锁在树上的那些人吧?他们就是我们的客户。举例来说,还有针对捕鲸船采取的某些行动,录像后在有线电视上播放——这就是我们最拿手的案子了。还有找共和党官僚吵架,放在网上让几百万人观看,你懂我的意思吧?我们为政治参与家辩护——当然了,保证足量的媒体曝光。”

“你刚才好像说我母亲怎么了?”

“哦,对,先生,你母亲。州政府对你母亲提起诉讼,先生,我为她辩护,你看,案子是我们从芝加哥公共辩护人办公室接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