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派克袭击者_2011年夏末(第13/24页)

后此谬误

“不能仅仅因为我逃课,”劳拉说,“就判我不及格啊。实在太不公平了。”

“判你不及格不是因为你逃课。”

“我是说,只是一节课而已。你没必要这么,怎么说,炸毛吧?”

更让萨缪尔痛苦的是,他觉得劳拉和拉里能走到一起多半是因为他们都讨厌他,他就像两人之间的胶水,他们都觉得他无聊而乏味,这件事足以构成闲聊的话题,能够填补耳鬓厮磨之间的空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他的错。他的课堂上正在上演一部性爱惨剧——后排,左侧——萨缪尔觉得他必须为此负责。

诉诸中庸

“咱们这么办吧,”劳拉忽然坐直,弯腰凑近他,“我承认我抄论文不对,你承认你突击测验不对。”

“好。”

“所以咱们折中一下,我重写论文,你让我补考。皆大欢喜。”她摊开手掌,抬起胳膊,微笑道,“就这样!”

“这算什么折中?”

“我看咱们就别讨论‘劳拉有没有作弊’了,开始讨论‘该怎么向前走’吧。”

“所有好处都让你占了,这个不叫折中。”

“但你的愿望也满足了啊。我完全为我的行为负责。”

“怎么负责?”

“我说了啊。就说”——她竖起手指做个引号手势——“我完全为我的行为负责”——引号完。

“你为你的行为负责,做法应该是面对后果。”

“你的意思是判我不及格。”

“我的意思,对,就是不及格。”

“但这太不公平了!你不能既判我不及格又要我完全为我的行为负责。只能二选一。这样才对。还有一点你知道吗?”

转移注意力

“我甚至都不需要这门课。我甚至都不该上这门课。现实生活中,我什么时候会需要这些鬼东西?什么时候会有人问我懂不懂《哈姆雷特》?这种东西什么时候会变成关键信息?你能告诉我吗?啊?告诉我,什么时候我非得知道这些事情不可?”

“和我们讨论的事情无关。”

“不,非常有关。不可能更有关了。因为你做不到。你说不上来我什么时候会需要这种信息。因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答案是我不可能需要。”

萨缪尔知道她说的多半没错。让学生在《哈姆雷特》里寻找逻辑谬误实在愚不可及。然而自从某位教务长掌权后,信誓旦旦地要在所有课程中推广自然科学和数学(原因是我们必须引导学生进行这些方面的训练,否则怎么可能和中国人竞争?大致如此吧),因此萨缪尔每年都要在述职报告里描述他如何在文学课上推广数学。教逻辑是朝这个方向努力的姿态,此刻他只后悔自己教得不够透彻,因为若是他没数错,这次谈话进行到现在,劳拉大概已经犯了十种逻辑谬误。

“听我说,”他说,“又不是我逼你选这门课的。没人强迫你坐在这儿。”

“不,你强迫了。你们都强迫我坐在这儿读什么傻乎乎的《哈姆雷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得上它!”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退课。”

“不,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诉诸冗赘

“这门课我不能不及格,因为我需要人文学科的学分,这样我的秋季课表就能选统计和微观经济学了,这样我明年夏天需要实习学分的时候就能领先一步了,这样我就能在三年半之内毕业了,我必须在三年半之内毕业,因为我父母存的学费基金不够四年了。以前基金里有很多钱,但他们不得不用了一部分请离婚律师,他们解释说‘每个家庭成员在这个艰难时刻都必须有所牺牲’,而我的牺牲就是要么贷款念完最后一个学期,要么麻溜地提前毕业。所以要是你逼我重修这门课,我的整个计划就完蛋了。我老妈离婚后本来就过得不好,但现在又发现一个肿瘤?在她的子宫里?医生下周要动手术摘掉?我必须每周回一次家,为了引号陪护她引号完,但我们从头到尾只是和她那群傻朋友玩骰子游戏。我奶奶一个人住,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变得很糊涂,不知道哪天该吃什么药,照顾她成了我的责任,我要给她装好一周七天的药盒,否则吃错药她就会昏迷什么的。我不知道下周谁能去照顾奶奶,因为我要做三天社区服务,这件事也很傻,因为那个派对上所有人喝的都不比我少,但只有我因为公共场合醉酒被捕,第二天我问警察凭什么因为公共场合醉酒逮捕我,他说我站在马路中央大喊‘我醉得不行了!’,但我根本不记得我这么做过。这还不算完,我的室友是头猪,一个懒婆娘,每天偷我的健怡可乐,不给我钱,连一声谢谢都不说,每次我打开冰箱就又少了一罐健怡,她把她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还想给我健康饮食的建议。她是个一百一十多公斤的肥婆,但她自认是什么节食天才,因为她以前体重将近一百六十公斤,一开口就是请问你有没有减掉过五十公斤的经历?然后我说我从来都不需要,但她没完没了唠叨她怎么减掉了超过五十公斤的肥膘,自从走上减肥之路就彻底改变了人生,反正哇啦哇啦减肥之路这个减肥之路那个。她实在太烦人了,她在墙上贴满了减肥日程表,我连一张海报都贴不下,因为我好像是支持她的一分子?好像我的任务就是问她有没有完成今天的卡路里燃烧任务,假如完成了就恭喜她,不把引号自毁食物引号完带回来诱惑她,明明是她的问题,受到惩罚的却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尽管我爱吃,但从不买玉米片零食和果酱馅饼,也不买小包装的斑马蛋糕,因为我想当个积极的好室友,我唯一允许自己买回来的就是健怡可乐,恐怕也是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事实上她一口也不应该喝,因为她说在走上减肥之路前,碳酸饮料是她的食物双煞之一,但我说健怡可乐一罐只有两卡热量,喝就喝了没问题的。还有——哦,对了——我老爸上周在一个泡泡派对上被人捅了。虽说他现在没事了,但我发现我很难在学校里集中注意力,因为他被捅了啊,再说他妈的他为什么会去参加泡泡派对啊,这个问题他完全拒绝回答,我一问他就当我是我老妈,开始装聋作哑。我男朋友在俄亥俄州上大学,动不动要我拍几张下流照片发给他,因为他说这样他就不会去想身边的漂亮姑娘了,我担心要是我不发给他,他就会去和某个俄亥俄小婊子睡觉,那岂不成了我的错?所以我只好拍照片,我知道他喜欢姑娘剃光光,我愿意为他这么做,结果我长了好多红色小疙瘩,又痒又难看,有一个还感染了,你想象一下我走进卫生室,向一个九十岁的老护士解释说你剃阴毛的时候刮破了自己,所以需要开个药膏吗。我还没说完呢,我的自行车轮胎瘪了一个,厨房的一个水槽堵了,淋浴房里到处都是我室友恶心的头发,粘在我的薰衣草香皂上,我老妈送走了我们的比格犬,因为她现在承担不了这个级别的责任,我们的冰箱里全是低脂火腿块,放了三个星期,都有味儿了,我最好的朋友刚堕胎,我的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