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派克袭击者_2011年夏末(第22/24页)

“谢谢。”

“别误会。一百万人里只有一个拥有我们专精的那种兴趣点。”

“我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啊。”

“小事情而已,哥们儿。撤销房屋的赎回权,隐藏资产,宣告破产,然后搬去雅加达。”

广播响了起来:前往洛杉矶的头等舱乘客现在开始登机。佩里温克尔抚平正装上衣。“说的是我,”他大口喝完剩下的咖啡,站起身,“听我说,我也不想闹成这样。真的。我真的不愿意这么做。要是你能拿出点什么东西就好了,能吸引兴趣的东西。”

萨缪尔知道他确实还有一样东西,而且价值非凡。这是他能献给佩里温克尔的唯一一件东西。此时此刻,也是他身上唯一的有趣之处。

“要是我告诉你,我有一本新书,”萨缪尔说,“完全不同的一本书呢?”

“那我会说,我们的民事诉状里就要多一条内容了。你签约为我们写书的同时还秘密为其他人写书。”

“不,我没有写。还一个字都没动呢。”

“那这个‘书’又从何谈起?”

“不,不是书。更像个点子。想听听我的点子吗?”

“行啊。说吧。”

“大致是个名人大揭秘。”

“好,这位名人是谁?”

“派克袭击者。”

“当然。派克袭击者。我们派了个探子去,但她一句话也不肯说。走不通。”

“要是我说她是我母亲呢?”

7

计划很快就谈妥了。两人在机场一拍即合。萨缪尔履行与出版商签订的合同,方法是写一本有关他母亲的书:一本传记,幕后故事,大揭秘。

“充满性爱和暴力的龌龊传奇,”佩里温克尔是这么说的,“作者是她抛弃的儿子?好得很,这本书我卖得出去。”

这本书将揭露费伊·安德森的肮脏历史,从抗议运动开始,讲述她的卖淫过往,如何抛弃家庭,东躲西藏,直到向派克州长发动恐怖袭击才浮出水面。

“咱们必须在大选前搞出这本书,理由显而易见,营销,”佩里温克尔说,“派克必须被塑造成一个美国英雄。来自乡间的救世主。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其实这部分内容已经写好了。”

“写好了是什么意思?”萨缪尔问。

“和派克有关的内容。代笔作家写的。已经完成了。有一百来页。”

“怎么可能?”

“你知道很多人还没死讣告就已经写好了吧?原理相同。这位州长显然迟早会受到袭击。因此我们提前做足了准备。换句话说,你的半本书是现成的。另一半是你母亲的材料。她当然是这本书里的大反派。你明白的,对吧?”

“明白。”

“你能写吗?你能从这个角度描绘她吗?道德和伦理上没问题吧?”

“我要以亲人身份公开羞辱她。我们谈好了。我明白。”

不会太困难,萨缪尔心想,因为这个女人一句话都没说、一个预兆都没有就离开了,留下他单独面对没有母亲的残酷童年。他心想,这就好像蓄积了二十年的憎恶和痛苦终于第一次找到了出口。

于是,萨缪尔打电话给母亲的律师,说他改变了主意。他说他愿意写信给法官为她求情,于是律师把他母亲在芝加哥的住址发给他,安排两人第二天会面,因此萨缪尔彻夜未眠、神经紧张、过度激动,想象着自从她多年前消失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感觉很不公平,因为他有二十年没见过她,但现在只有一天时间可以准备。

他想象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他用多少个团聚的幻梦麻醉过自己?在那成千上万次、几百万次会面中,他每次都向母亲证明了他有多么成功和睿智。多么重要、成熟和稳重。多么世故和快乐。他的人生是多么非同凡响,缺少了她是多么无关紧要。他想让母亲看一看他有多么不需要她。

在团聚的幻想中,他母亲总是在乞求他的原谅,而他一滴眼泪都没掉。每次都是这样。

但他该怎样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在现实生活中?萨缪尔毫无概念。他用谷歌搜索。他把大半个夜晚花在为被父母疏远的孩童开设的支持论坛上,这些网站大量使用大写字母、粗体字、微笑表情图、皱眉表情图、泰迪熊和天使的动图。浏览这些网站的时候,最让萨缪尔吃惊的是人们遇到的问题是何其相似:被遗弃孩童那强烈的羞耻、困窘和负罪感;对父母中离开者那既爱又恨的感觉;伴随孤独的自毁式隔绝欲望;等等等等。就像在照镜子。他的心魔全都公然现身,萨缪尔为此感到羞愧。见到其他人完全表达出了他内心的情绪,他不得不觉得自己是那么老套和平庸,根本不是他必须向母亲证明她不该抛弃的那个令人惊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