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敌人、障碍、谜题、陷阱_2011年夏末(第7/20页)

嘿——亲爱的

来自杰森。从嘿字拖长的尾巴看得出,他今晚对那事的感觉特别迫切。男朋友的想法有时候也是这么容易识破。

嘿!:-D

大学课程之所以这么愚蠢,正是因为她永远也学不到生活中需要的东西。比方说希腊雕塑的知识,她在人文学科导论的课程中拼命背诵,这门课是所有学生的必修课,大学通过网络提供教学。但这种浪费时间的行径是多么愚蠢啊,因为她确定到了面试真正工作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向她展示一系列雕像画片,问“这个代表的是什么神话?”,但这就是课程要求她每周必须完成的两分钟限时测验,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的手机发出啾啾鸟叫声:“我感觉”(iFeel)有新消息。“我感觉”这个绝妙的新手机应用目前在大学圈子里是最受宠爱的社交媒体。劳拉的朋友都在上面,像上瘾似的用个不停,等到对新事物慢热的人,也就是老家伙们发现它时,这个应用就会被无情抛弃。

劳拉拿起手机看。我感觉快乐,今晚!!!她的一个朋友发帖。布里塔尼,她活过了劳拉对提醒名单的好几轮大清洗。

电话问:你想忽略、回复还是自动处理这条信息?

劳拉选了自动处理。把电话放回地上,压在曲别针上。

刚才想到哪儿了?哦,对,艺术测验,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因为她只需要从上到下乱点并截屏,然后直接断开网络,测验程序会认为这是“系统崩溃”或“网络故障”(简而言之:不是她的错),因此会允许她重新做题。于是,她查找答案,重新连接网络,以优异成绩通过测验,然后又有一个星期不需要去想希腊雕像了。

还有生物学,劳拉一想就要反胃。因为她只上了一个星期就非常确定,她未来手握大权的营销和商务沟通工作绝对不需要她搞清楚从一个光子到光合作用生成糖分子的化学反应链条,而她最近在生物学课堂上死记硬背的就是这些,但为了满足科学学分的要求,她只能傻乎乎地去上这门课,没搞错吧?我难道会去当科学家?再加上那个教授特别乏味和无聊,课讲得她完全无法忍受——

手机又是啾啾一声。布里塔尼的消息:谢了姑娘!!!无疑是在回复“我感觉”应用自动回给她的什么消息。劳拉正在学习和非常认真地尝试阅读《哈姆雷特》,因此决定不和她聊天,而是回了一个表示对话结束的通用表情符:

:)

总而言之,生物学课程无聊得难以忍受,因此她每周给室友二十美元,让室友朗读教科书的重要段落并录下来。每两周一次的章节测验上,劳拉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坐在三百人大教室的墙边,身体靠在墙上,把小耳机塞进靠墙一侧的耳朵里,听着室友朗读这个章节的录音,在试卷上寻找关键词,她颇为敬佩自己一心多用的本事和不需要学习也可以过关的能力。

“你不会在用录音作弊吧?”这么做了几个星期后,她的室友问她。

“没有。我靠你的录音学习,在健身房。”劳拉说。

“因为作弊是不对的。”

“我知道。”

“而且我从没见过你运动。”

“我当然运动的。”

“我总待在健身房,但从没见过你。”

“唉,去你的鼠蛋吧!”劳拉说,这是她母亲骂人时的口头禅。她母亲另一个口头禅是绝对不要让别人欺负你或者让你讨厌自己,此刻室友就让她非常讨厌自己,因此劳拉没有道歉,而是说:“听我说,孱瓜,假如你没在健身房见过我,那肯定是因为有些人不像你那样必须要待很久。”她这么说是因为她的室友——咱们直话直说吧——明摆着病态地(几乎能让你看得目不转睛)肥胖。她的两条腿就像两袋马铃薯。不夸张。

“孱瓜”这个词是劳拉的现场发挥,她觉得颇为骄傲,因为有时候绰号就能这么精确地捕捉一个人的特征。

手机叮咚一声。

今晚做什么?

还是杰森,在试探她。他想短信性爱的企图总是这么显而易见。

家庭作业:’(

这个学期她只有一门课和她的锦绣前程还算沾得上边,商学院开的宏观经济学,全都是抽象的数学,和商业的“人性因素”基本上毫无关系。但“人性因素”才是她进入这个领域的真正原因,因为她喜欢和人打交道,擅长和人打交道,在网上有数不胜数的联系人,他们每天给她发短信,通过她常用的诸多社交网站给她发信息,使得她的手机每天从早到晚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就是调羹轻敲水晶高脚杯的那种悦耳响声,一个清澈而高亢的音符,会让她条件反射似的感到片刻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