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敌人、障碍、谜题、陷阱_2011年夏末(第5/20页)
“对,待了很短一段时间。然后就离开了。”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哈!”律师说,在手提箱上敲了一通鼓点,“我认为咱们走得好像有点远了,对吧?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但还有其他的问题,对吧?”费伊说,“更重要的问题?”
“我们会说到那些问题的。到时候。”萨缪尔说。
“等什么呢?咱们现在就敞开了明说吧。来,你问我好了。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
“先从照片说起。1968年你在抗议现场拍的那张照片。”
“但你来这儿不是为了那个。问你真正的问题吧。你来找我真正想搞清楚的事情。”
“我来找你是为了写求情信给法官。”
“不,不是。来吧。问你的问题吧。”
“那是另一码事。”
“你就问吧。别磨蹭。”
“并不重要。没有意义——”
“我同意!”律师插嘴道,“与主题无关。”
“闭嘴,西蒙,”费伊说,然后直视萨缪尔的眼睛,“这个问题是一切。是你来这儿的原因。现在你就别东拉西扯了,快问吧。”
“好吧。随便你。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抛弃我?”
话刚出口,萨缪尔就觉得泪水涌上来了:你为什么抛弃我?这问题折磨了他一整个青春期。他经常对别人说她死了。别人问起他母亲,说她死了反而更简单。假如他说出真相,他们就会问她为什么离开和她去了哪儿,而他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他们会奇怪地看着他,就好像那都是他的错。她为什么抛弃他?这个问题让他夜复一夜无法入睡,直到他学会忍受和否定它。此刻提出这个问题,以前的情绪忽然就突破了封锁:羞耻、孤独、自怜。它们吞没了这个问题,他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喉咙就开始发紧,他觉得自己离哭泣仅有一步之遥。
萨缪尔和他母亲,互相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律师隔着桌子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的挑衅似乎开始消退。她低头望着大腿。
“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律师说。
“我认为我有资格得到一些答案。”萨缪尔说。
“咱们还是回到您那封信上来吧,先生?”
“我不指望能和你变成好朋友,”萨缪尔说,“但回答几个问题呢?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费伊抱起双臂,似乎蜷缩回了自己体内。律师望着萨缪尔,等他开口。他额头的汗珠逐渐变大膨胀,随时有可能掉进他的眼睛。
“《自然》杂志上的那篇文章?”费伊说,“关于记忆的那一篇?真正触动我的地方在于,记忆是被编码写进大脑这块肉里的。我们所了解的过去确实被印刻在我们身上。”
“好的,”萨缪尔说,“你想说的重点是什么?”
她闭上眼睛,揉搓太阳穴,萨缪尔回想起童年的记忆,这个姿态代表不耐烦和恼怒。
“不是明摆着的吗?”她说,“每一段记忆实质上就是一道伤疤。”
律师啪的一声合上手提箱:“好吧!我看咱们就谈到这里吧!”
“你没有回答我的任何一个问题,”萨缪尔说,“为什么离开我?你在芝加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当它是个秘密?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费伊终于望向他,她浑身上下的坚硬忽然消融。她的眼神就是她离开的那天早晨看萨缪尔的眼神,脸上满是哀伤。
“对不起,”她说,“我不能说。”
“我需要答案,”萨缪尔说,“你甚至不能想象我有多么需要。我需要知道。”
“我已经说完了我能说的一切。”
“但你什么都还没说呢。求你了,你为什么离开?”
“我不能说,”她说,“我的隐私。”
“隐私?说真的?”
费伊点点头,望向桌面。“我的隐私。”她重复道。
萨缪尔抱起双臂。“你逼着我提出我的问题,然后你说那是你的隐私?去死吧。”
律师在收拾东西,关掉采访机,汗珠掉在衬衫衣领上。“非常感谢,安德森教授,谢谢你的努力。”他说。
“我以为你不可能变得更卑鄙了,费伊,但恭喜你,”萨缪尔说着站起身,“说真的,你是前辈高手。你是恶人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