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圈大_1968年夏末(第25/30页)

“我累了,真的累了。”费伊说。

“好吧,来,我帮你。”

费伊醉醺醺地横躺在床上。艾丽丝摘掉她的眼镜,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她走到床尾,解开费伊的鞋带,轻轻地脱掉运动鞋。脱掉袜子,团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鞋里,她把鞋放在门口,脚趾向外。她从床底下拿出一条薄毯子,盖在费伊身上,掖好边缘。她脱掉自己的鞋袜和裤子,在费伊身旁躺下,贴在费伊身上,爱抚费伊的头发。布朗从未见过艾丽丝这么温柔的样子,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疑温柔得多。这是她全新的一面。

“你有男朋友吗?”费伊说,声音已经变得含糊——她嗑药了,或者快睡着了,或者两者都有。

“我不想聊男孩,”艾丽丝说,“我想聊聊你。”

“你太酷了,不需要男朋友。你不会做交男朋友那么老土的事。”

艾丽丝大笑。“我有,”她说,布朗警员在两千米外发出兴奋的嘶哑叫声,“算是吧。我有个男性朋友,我经常和他亲热,我能说的就是这些。”

“为什么不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我不愿意给东西定性,”艾丽丝说,“一旦命名、解释、合理化你的欲望,你就会失去它,明白吗?一旦你尝试弄清楚你的欲望,你就被它限制住了。我觉得最好还是保持自由和开放。不要思考和评价,跟着欲望走。”

“现在听起来很有意思,但很可能是因为那些红药片。”

“随波逐流,”艾丽丝说,“我就是这么做的。比方说,拿我那个男人举例?我的男性朋友?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承诺。我和他好,直到我觉得他没意思为止。就这么简单。”

马路对面,布朗觉得内脏直向下坠。

“我总在寻找一个更有意思的人,”艾丽丝说,“也许就是你?”

费伊睡意蒙眬地嘟囔道:“嗯哼。”

艾丽丝隔着费伊关掉灯。“你所有的担忧和秘密,”她说,“我可以给你变个戏法。你会喜欢的。”

床嘎吱嘎吱响,她们中的一个或两个伸展身体。

“你知道你很美吗?”她在黑暗中说,“这么美丽,你却根本不知道。”

布朗警员开大音量,躺在床上,用双臂搂住一个枕头。他集中精神听她的声音。最近他有了些新的可怕念头,白日梦:抛弃妻子和女儿,说服艾丽丝和他私奔。他们可以去密尔沃基开始新的人生,或者克利夫兰,或者图森,反正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疯狂的白日梦,让他觉得既愧疚又兴奋。他妻子和女儿在家里继续睡一张床。往后的那些年,她们可以一直这么睡。

“留下吧,”艾丽丝说,“一切都会好的。”

艾丽丝出现之前,布朗甚至没有觉察到他的生活中缺少至关重要的一块,直到他忽然有了。他已经拥有了这样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放手。

“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他听见艾丽丝说,他努力想象她并不是在对费伊说话,“我哪儿都不会去。我就待在你身旁。”

他假装她在对他说话。

8

骚乱前一天,天气突变。

芝加哥的炎夏终于松开巨手,天气变得像是宜人的春季。人们几周来第一次睡了个整晚的好觉。黎明时分,地上薄薄地结了一层滑溜溜的露水。世界变得生机勃勃,活力四射。感觉起来充满了希望,乐观向上,而全市却在积极备战,数以千计的国民警卫队乘着绿色平板卡车到来,警察忙着清洗防毒面具和枪支,示威者练习逃跑和自卫,装配各种各样的投掷物准备扔向警察,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双方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如此巨大的一场冲突只有更糟糕的天气才配得上。他们觉得他们的恨意应该能够点燃空气。阳光舒舒服服地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谁还有心思闹革命呢?然而这座城市充满了欲望。1968年最盛大、最壮观、最暴力的抗议活动的前一天,欲望渗透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民主党代表已经抵达。警察护送他们住进康拉德·希尔顿饭店,他们在一楼的干草市场酒吧紧张地碰面,喝得也许稍微多了点,做出了他们在更平常的环境下肯定不会做的事情。后悔,他们发现这是一种具有可塑性和相对性的情绪。平时不会公开酗酒或肆意滥交的人发觉此刻的环境非常适合这两种行为。芝加哥即将爆炸。总统任期就快结束。他们美好的美利坚正在分崩离析。面对灭顶之灾,小小的婚外情简直就像背景噪声,渺小得不会被人记住。尽管打烊时间早就过了,但酒保并没有关门。酒吧人来人往,小费颇为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