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0/15页)

法蒂玛

威尔把那三张写满字的带着香气的蓝色信纸又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在这冷漠的外表下,他的内心无比气愤。他气愤面前这个没礼貌的男孩,在白色丝绸长袍下如此潇洒,而其愚蠢骄纵也是如此令人憎恶。当他闻到那封信的又一缕味道时,他也愤恨那个古怪的恶魔女人,开始时借着母爱和纯洁的名义毁掉了她的儿子,现在又借着上帝和一些所谓灵性大师之名怂恿儿子成为乔·阿德海德那石油旗帜下的一名扔炸弹的十字军。然而,他生气的最主要对象还是他自己,他竟然放任自己卷入这荒唐阴险的两人谋划中。天才知道当时是什么反人类尊严的邪恶阴谋让他这个拒绝接受“是的”为答案的人竟秘密地信奉并(那么强烈地)渴望和他们同流合污。

“那么,我们该走了吧?”穆卢干以一种莫名自信的口吻说道。他显然认为就应该这么办,只要法蒂玛下达了命令,大家必须完全毫不迟疑地服从。

威尔觉得他需要点时间来冷静一下,所以他并没有立马回答。相反,他转过身去看着现在有点距离的木偶戏。伊俄卡斯忒,俄狄浦斯和克利翁还坐在宫殿的台阶上等着,或许在等盲人先知忒瑞西阿斯的到来。头顶上,那个男低音正在打盹。一群黑袍默哀者穿过舞台。在靠近舞台脚灯的地方,来自帕拉的男孩开始朗诵无韵诗:

光和怜悯,

光和怜悯——我们的实质就是这么无法形容的简单!

但是这简单却等待了

一个又一个时代,直到那些纷繁复杂足以

从万千之中找到它们唯一的属性,了解自己的方方面面。

此时此刻,从虚幻中找到真实;

等待,仍然在荒谬中等待,

在无垠无缝的交织中等待——

雌激素和慈善事业的交织,真理和肾功能交织,

美丽和乳糜、胆汁、精子交织,

上帝和晚餐,上帝和晚餐的缺失或者钟声相交织

突然响起——一,二,三——在无眠的双耳里。

此时一阵弦音传来,随之是几个悠长的笛音。

“我们该走了吧?”穆卢干又说了一遍。

但是威尔把他伸过来的手挡住了,没说话。那名木偶女孩走到舞台中央开始唱起歌来:

思想从大脑的三十亿个

细胞内迸发出来,

数十亿的弹珠游戏

标记着信仰和质疑。

我的信仰,它们的冲突;

我的逻辑,它们的酶;

他们粉色的肾上腺素,我的憧憬;

他们白色的肾上腺素,我的罪行。

既然我是感知到的

三千万个细胞的安排

每个原子的疏离

皆预示我的未来。

穆卢干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抓起威尔的手臂使劲捏了一下。 “你走不走?”他喊道。

威尔怒火中烧,转过身说:“你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吗,小蠢货?”说着把胳膊使劲从那男孩手中抽出来。

穆卢干吓了一跳,换了一种语气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准备好了去见我母亲。”

“我没准备好,”威尔说,“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去。”

“不去?”穆卢干简直不敢相信,“但是她希望你去,她……”

“告诉你母亲我很抱歉,但是我有更重要的安排。有个人就要离世了,我得去看看她。”威尔又说道。

“但是我这件事极其重要啊!”

“死亡也一样。”

穆卢干压低了嗓子:“要发生大事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我听不到你说什么。”威尔在嘈杂的人群中喊道。

穆卢干担忧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高了声音说道:“有大事要发生了,是件大事!”

“医院里也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我们刚刚得知……”穆卢干开始说道,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周边,然后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在这儿告诉你。所以你必须和我去小房子。现在!没有时间耽搁了。”

威尔瞄了一眼手表。“没时间耽搁了,”他重复道,转向玛莉·沙拉金妮,“我们必须得走了,走哪边?”

“我给你带路。”她说, 然后他们牵着手走了。

“等等,”穆卢干恳求道,“等等!”威尔和玛莉·沙拉金妮一直往医院走去,而穆卢干拨开人群紧追了过去。“我该怎么对她说啊?”他在两人身后带着哭腔高喊。

这男孩的恐惧真是又可怜又好笑。威尔心中的怒火有点平息了,此时反而觉得滑稽。他大笑起来,然后停下来问道:“你会怎么告诉她,玛莉·沙拉金妮?”

“我会告诉她整个事情的经过,”孩子说道,“我是说如果那是我妈妈的话。”但是,她又转念一想,“我妈妈不是拉尼。”她抬头看着穆卢干。“你是互助领养俱乐部的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