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15页)

“在我们的领养俱乐部里有二十个爸爸妈妈。”

“真是挺多啊!”

“不过显而易见,可怜的老俄狄浦斯没有这么一个领养俱乐部。而且他们总是和他说一些可怕的事情,比如神会因他们犯下的每个错误而暴怒。”

他们一路被推着穿过了人群,此时他们发现面前有一个用绳子圈起来的场地,那里上百号观众已经就座完毕。在场地的另一端,刷着明快色彩的木偶舞台在明晃晃的泛光灯的照射下发出红色和金色的光。威尔掏出一把罗伯特医生给他的零钱买了两张票,带着玛莉入场就座了。

一阵锣鼓声响起,小舞台上的幕帘默默升起,绿色的地板上立着白色的柱子,那是底比斯皇宫的外观。一位满脸胡子的神坐在三角墙上方的云朵上。一位牧师和神打扮得差不多,除了矮一点,衣服上没有那么多披风褶皱,从右边入场了。他向观众鞠了一躬,转身对着宫殿高叫了一声“俄狄浦斯”,这与他那先知的山羊胡很不搭调,令人感到十分滑稽。此时嘹亮的喇叭声随之响起,大门缓缓打开,拉贾戴着王冠,穿着象征英雄的厚底靴登场了。牧师向拉贾行了个礼,拉贾的木偶随从示意他可以向拉贾禀述了。

“请听听我们的疾苦。”那个老男人尖声说道。拉贾仰起头听着。

“我听到将死之人的呻吟,”他说,“我听到寡妇们的哀号,孤儿的啜泣,祷告者的喃喃自语还有切切恳求。”

“恳求!”坐在云上的神说,“这样的态度才对。”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他们感染了某种病毒,” 玛莉·沙拉金妮小声解释道,“就像亚洲型流感,情况只能比那更糟糕。”

“我们一遍一遍地祷告,”老僧人尖着嗓子抱怨道,“我们献上了最昂贵的祭品。我们让所有人都恪守贞操并且每个周一、周三、周五都要鞭笞他们。但是,死亡的洪流还是蔓延得越来越宽,涨得越来越高。请帮帮我们吧,俄狄浦斯拉贾,帮帮我们吧。”

“只有神能帮你们。”

“听听,听听!”主宰的神大声说道。

“可是怎么帮呢?”

“只有神知道。”

“正确,”神用他低沉的声音说道,“完全正确。”

“我妻子的哥哥克利翁已经去卜神谕了。他回来后——他肯定会尽快回来——我们就能知道上天的旨意了。”

“上天能有什么旨意?是神才对。”那低沉的声音愤怒地修正道。

观众们哄堂大笑。“人们真有那么傻吗?” 玛莉·沙拉金妮问道。

“傻得不能再傻。”威尔肯定地答道。

留声机里开始播放《扫罗》中的死亡进行曲。

一群穿着黑袍子的默哀者抬着裹着布的棺材架缓缓从左至右穿过舞台前方。木偶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从舞台右边消失,又从舞台左边出现。整个进程似乎无穷无尽,尸体的数量不可计数。

“死了,”俄狄浦斯看着他们经过时叹道,“又死了一个,又一个,还有一个。”

“这样才会让他们得到教训!”那个低沉的声音又插了进来,“我会把你变成一只蟾蜍。”

俄狄浦斯继续说道:“士兵的棺材,还有那些娼妓的尸身,冰冷的婴儿紧紧地贴在尚未吮吸的乳房上,恐惧的青年不忍直视那发黑肿胀的脸,那张脸曾经在月光照亮的枕头上渴望着亲吻。死了,都死了。他们被将死之人和劫数难逃的人哀悼,不堪重负的脚步挪向那可憎的柏树园,在那里他们将被一个裂开的深坑所接纳,散发的恶臭将直达月宫。”

当他还在感叹的时候,两个新木偶,一男一女穿着明快的帕拉族服装从右边上场了。他们移到默哀者的另一侧,在舞台前方中心偏左一点的地方,手挽手地站着。

“但是与此同时,”俄狄浦斯一说完那个男孩便接着说道,“我们将前往玫瑰色的花园,脑海中荒谬的末日仪式、触摸的皮肤和消融的肉体,只会唤起内心的永恒。”

“那我呢?”那个低沉的声音在天空中嘟囔着,“你好像忘了我是个全然他者(即上帝)。”

穿着黑袍去往墓地的队伍还在不停地行进,好似没有穷尽。但是此时哀乐在中篇的时候被打断了,一个低沉的音符响起——那是大号和低音提琴的声音——拉得老长。站在舞台前景的男孩举起了他的手。

“听!这嗡嗡声是永恒的负担。”

伴随着背景乐器的共鸣,默哀者开始低声哼唱:“死亡, 死亡,死亡,死亡……”

“但是生命可不止这一个音符。”男孩说道。

“生命,”女孩的声音响起,“可以唱出高音也可以唱出低音。”

“而你对死亡不停歇的低叹只会创造出更丰富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