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11/128页)

但天空开始泛出鱼肚白的时候,他们俩小声决定尽快在森林树木密集的地方找到一棵大树爬上去,在大树的掩护下度过白天。天空出现第一道曙光之后,他们可以看清周围的轮廓,这样他们到时就可以更好地赶路。半个小时之后,森林中的光线已经足够他们相互看清对方的脸。他们互相看了一会儿,居然都没认出对方。他们俩三天时间都没有互相看见过对方,胡子也肆意地长长了许多。同样还有脸上不同于以前的表情,因为已经身处集中营之外,所以现在的表情是喜忧参半。实际上,他们互相不认识是因为他们现在是另外一个人,两个自由的男人。他们俩都笑了。

他们俩爬上了一棵树,试图在树枝间尽量找个最好的位置,但却很难找到。他们从包里取出硬得像木头一样的面包,喝掉了小军用水壶的最后几口水。两人期待着太阳赶快露头,这样的话,弗雷德便可以立即坐好,伸出手指指着远处隐在薄雾里的山丘。

“我们去斯洛伐克边境的方向是对的,鲁迪。”

无论发生什么,这会儿都没有人会剥夺他们在一棵树上的自由,他们在树上嚼着面包,周围再也没有全副武装的纳粹、警报和命令。很难找到一个不从树上掉下去的平衡点,也很难找到一个地方可以不被树枝刺得身上疼,但是他们俩太累了以至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样他们也能恢复一些体力。

过了没多久,他们听到了说话声和踩在树叶上的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们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距离大树几米远以外的地方,一群带着字臂章的孩子们唱着德语歌走了过来。两个逃犯互相警觉地看了看:是一队希特勒的青年组织在进行郊游。不幸的是,年轻的指导员要求二十几个孩子在距离大树几米远的一块空地上停下来吃三明治。两个逃犯在树上一动不动,甚至连肌肉都不动一下,就像树枝似的待在那里。孩子们在那里笑着、喊着、打闹着、唱着……从他们的位置可以看清楚他们那卡其色的制服和短裤,他们的精力很充沛,所以时不时会有人很危险地跑到大树下面来找一些浆果,当做子弹投向他的同伴。用餐时间结束了,指导员命令孩子们再次出发。乱作一团的队伍渐渐走远了,附近一棵树上的人松了一口气,长时间未动的四只手一张一合地恢复着血液循环。

白天剩下的时间他们还是打了好几次盹儿。两个人都焦急地数着离晚上还差几个小时。他们要利用太阳来找好道路,然后看着落日来精确地定位西边。

第二天晚上比第一天晚上要更加疲惫。他们沿途停下来休息了好几次,精疲力竭。逃跑给他们带来的兴奋,让他们在第一天充满了力量,现在已经有点泄劲。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一直向前走着,因为天亮了之后他们就不能走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好几个岔路口,他们凭直觉选择了一个,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茂密的森林已经被抛在了身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有点稀疏的森林,看到的是稀稀落落的树木、被耕种的田地和灌木丛。他们知道这是一片居住区,但他们太累了,走路的时候都左右摇晃。天还很黑,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路边有一块被灌木丛围着的空地。他们走进了空地,摸索着捡起一些带有树叶的树枝,搭了一个临时的草屋好睡上几个小时。如果这个地方够隐蔽话,在这里度过白天也没有问题。他们钻进了自己的草屋,然后用一些茂密的树枝盖住了入口。波兰的黎明是极冷的,两个人蜷缩着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最后终于睡着了。

两个人都睡得很死,当他们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他们的胃不禁疼了一下。他们的避难所并没有他们认为的那么隐蔽,他们放在藏身之所入口处的树枝留下了很多豁口,透过豁口看到的景象让他们俩惊呆了。他们并没有在他们所以为的树林空地上过夜。在黑夜中,他们没有发现已经来到了一个村镇的郊外,而他们所做的是睡在了一个公园里面。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也就是他们所以为的空地,其实是长凳和秋千所在的地方。

两个人都惊呆了,互相瞥了对方一眼,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他们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之前,当他们准备逃跑的时候,就认真地研究过怎么来躲避党卫军的巡逻队、哨所和那些军用犬。但这次带给他们噩梦的却是孩子。

在恐惧向身体袭来之前,避难所的豁口处已经站了一男一女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带着雅利安人的好奇看着他们俩。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们看到有一双黑色的高筒皮靴走了过来。孩子们转身跑了过去并用德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