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10/128页)
周围靴子敲击的声音和移动木板的声音都在他们的藏身之所周围停止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切都结束了。他感到如此恐惧以至于只想着让他们一下子掀开木板发现他们俩在里面,然后尽早结束这一切。想着宁愿让他们直接在那里开枪射死他们,但愿卫兵的愤怒可以让他们少一点被羞辱和当众被绞死的痛苦。前一秒钟鲁迪还渴望着自由,而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快死掉。之前如此坚强的心脏现在也开始颤抖。
靴子踢在木板上的声音,木板撞到石碑上的声音。鲁迪已经开始放弃之前的种种想法,放松了一下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姿势,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别人跟他提到逃跑的时候,他总是想着自己被抓之后痛苦的样子,在那一刻对自由的幻想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一想到自己会死就会陷入无比的恐慌之中。但是他现在发现不是这样的,他现在发现痛苦都是在这之前的东西。当纳粹们用鲁格手枪瞄准你、命令你举起双手的时候,这时的你会表现得极其冷静,且随心所欲,因为你什么都不用做了,也没有比恐惧更可怕的东西了。他站起来的时候听到了木头的声音,然后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甚至闭上了双眼,因为在黑暗中待了那么久避免看到射击时的火光。
但是一直没有火光。他觉得靴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弱了许多,木头移动的声音也没有了。这不是个梦吧……当他仔细听了一下之后发现,谈话的声音和其他的噪音都已经远去了。每过一秒钟,就像过了一个小时。搜查犬的队伍也渐渐远离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最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远处卡车的声音或者远处的哨声。除了那些声音外,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弗雷德的,或者是他们俩的,感觉都有点心动过速。
他们安全了……至少目前是。
为了庆祝,鲁迪几乎可以说是奢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稍稍换了一下姿势。弗雷德·韦茨勒伸出满是汗水的手去找鲁迪,鲁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两个人一起颤抖起来。
好长时间过去了,危险终于解除了,鲁迪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们今天晚上就走,弗雷德,我们永远不回来了。”
那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永远不回来了。那天夜里等他们掀开木板、爬也要爬到森林里去迎接黑暗中的曙光。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再也不会成为奥斯维辛的囚犯。要么成为自由人,要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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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比克瑙不安地沉睡在自己的电网之梦中的时候,铁丝网后面的一块木板被掀开了。一切都做得轻手轻脚,就像是揭开象棋盒的盖子一样。从下面伸出的四只手把木板推开,黑夜的寒气一下子涌入了那个很小的藏身之处。两颗脑袋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同时使劲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对于他们来说,这太美味了。
鲁迪仔细地观察着。看到附近没有卫兵,黑暗是他们的掩护。最近的瞭望塔也就距离他们四五十米远,而哨兵此时监视的却是营地内部,他还没有注意到营地外部的周边地区。在竖着牌子要建新营房的营地扩建工程地带,两个身影正悄悄地蹲着溜向森林。
他们到达了树林,肺部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这种感觉是那么的新鲜,让他们有种重生的感觉。但是第一口自由呼吸带来的喜悦是短暂的。森林,从远处看的时候是那么的美好和受欢迎,但到了晚上对人类来说却是个不安全的地方。忽然他们发现这样盲目地从森林里走向田野太困难了,因为地上到处都是障碍,灌木丛会划伤他们,树枝会打到他们,树叶会打湿他们。他们俩试图沿直线走,这样的话就会和集中营保持很远的距离。
他们的计划是白天躲避、夜间赶路,一直赶到120公里以外斯洛伐克边境的贝斯基德山。他们祈祷可以这样。他们也知道不能期待波兰普通市民的帮助,因为德国人会枪决那些为逃亡者提供庇护的当地人。
他们只能在黑暗里走着,被绊到了,跌倒了,爬起来,再继续向前走。在毫无方向地缓行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森林变得清晰了,树木也分散开了,两个逃犯穿过了低矮的灌木丛区,他们甚至还看到了几百米开外的一户人家的灯光。最后,通过云中月那微弱的月光,他们终于分清了道路和田地的界线。这太危险了,但是因为没有铺设柏油,他们觉得这应该是一条不常使用的道路,想到在森林里寸步难行的经历,他们决定还是走这里,一旦听到什么响动的话,他们就爬在水沟里。夜里猫头鹰的叫声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冷颤,夜里的风冷得刺骨,感觉呼吸都困难。他们试图从一户人家门前直接走过去时,最后还是决定从很远的地方小心地绕开。因为,在那种情况下,狗会紧张地叫着,这样他们就会被发现,所以两个逃犯为了尽快远离那个地方便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