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25/128页)

图尔诺夫斯卡夫人走近丽莎并祝她好运。

“好运?图尔诺夫斯卡夫人。”同组的另外一个女人说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奇迹。”

“你一直在问关于赫希的死,是不是?”

“是。”

“我知道一些事情……但,不许回头!”

蒂塔,已经习惯了那些命令,死死地站在那里也不向后看。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跟我说是他害怕了,但是我知道死亡的恐惧不会让他后退的。”

“你说对了。我看到了一份囚犯清单,那上面是党卫军们要从隔离营提走的囚犯,并且要把他们送回家庭营地。赫希也在名单上。他不会死的。”

“那他为什么自杀呢?”

“这次你没说对。”他说。但是声音迟疑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似的,“赫希没有自杀。”

蒂塔想知道一切,于是便转向那个神秘的说话人。但是他却迅速地拔腿跑进了人群。她认出了他,他是那个从事医院营房送信工作的男孩。

她准备跑去跟着他,这时她妈妈抓住了她的肩膀。

“得在这里排着队!”

营房的看守开始用鞭子抽打着,卫兵们也用枪托击打着囚犯。没有时间了。蒂塔极不情愿地和妈妈站在队伍里。

弗雷迪·赫希没有自杀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是什么?他死的方式不是大家所说的那样?她觉得也许那都是那个男孩自己编的。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一切都是个玩笑的话,那么她一转头,他为什么要跑呢?有可能。但有些地方她又觉得不是,在她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没有笑容,一点都没有。与以往相比,她相信那天下午在隔离营发生的事情并不像抵抗组织的人所讲述的那样。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他们也不知道事情发生时的真相?

短短的时间之内一下子涌出了太多的问题,但所有的答案可能都来得太晚了。家庭营地有上万的囚犯,所有的人都要从门格勒上尉那针头似的目光前经过……生存或者死亡。

那些分组的队伍花了好几个小时从31号营房的后门进进出出,确定无疑的是,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中饭的时候给他们发了汤,他们也可以坐在地上,但是等待的劳累和紧张给队伍里的一些女人造成了情绪上的伤害。当然,还有到处散播的流言。好像已经确认筛选是真的:要把那些健康的囚犯和生病的、不能劳动的囚犯分开来。有人说门格勒上尉会用他日常的冷漠来决定谁生谁死,男囚和女囚要裸体进入营房以便医生上尉进行检查。有人说,门格勒上尉至少还算正派,要进去的话也是男女分开进去。还说他甚至都不愿意好色地看着那些裸体女囚,他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非常冷漠的,作为检查员,有时他也会累到或无聊到打哈欠。

党卫军拉的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31号营房。那天还没有经过筛选的小组紧张地在营地里走来走去。老师们试图照顾那些孩子们到最后一刻。有些小组坐在营房后面玩一些猜谜游戏或者其他任何游戏来减轻痛苦。甚至连傲慢的玛格达老师也开始和她的一些孩子们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她每次拿到手绢的时候都要偷偷地拿到脸上擦掉眼泪;她的那些十一岁的孩子们充满活力地跑着,争吵着、打闹着看谁先拿到手绢……他们会认为有些孩子已经到了足以充当劳动力的年龄呢?还是会把她们全部杀掉?

最后,蒂塔和其他女人们来到了31号营房前面,她们是接下来要进去的一组。她们被强迫脱光衣服,堆放在地上的破衣服已经形成了一座山峦,她们也被迫要把衣服放在山上。

同自己的裸体相比,她更加嫌弃公共场合的妈妈的裸体。她把头转了过去,因为她不想看她那皱巴巴的胸部,裸露在外的性器官,还有那瘦得皮包骨的样子。有些女人双臂交叉想尽可能地遮住自己的私处,但大部分女人都觉得无所谓。在一排排的女人旁边有一小队无所事事的党卫军,他们从早上开始一直就色眯眯地看着那些裸体的女人,一边看还一边大声评论着最喜欢哪些。她们的身体都很瘦,肋骨比臀部更加弯曲。有些女孩的双腿之间已经隐隐约约地长出了一些阴毛,但士兵们对此却漠不关心,他们更喜欢看那些骨瘦如柴的男囚们对着那些女人们起哄,仿佛她们是淫荡的美女似的。

蒂塔试图踮起脚尖想从卫兵组成的人墙上方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尽管她和妈妈的生命都处于危险之中,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图书馆。那些书被放在了藏书之处,就在地板下面躺着,并且睡得很死,直到有人偶然发现它们,一旦被打开,生命就会重新恢复。就像是布拉格传说中的魔像,一直沉睡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等待着有人去唤醒它。现在她后悔的就是没有在书里面留个小纸条,因为这些说不定会被关在奥斯维辛的其他囚犯发现。她最可能给他说的就是:照顾好它们,它们也会照顾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