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87/128页)
“鲁迪,孩子们怎么样?”
罗森博格很想把这个话题放到后面再说。孩子们是监狱链中最薄弱的环节。在如此暴力的武装暴动中,他们生存下来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但是他还是回答了弗雷迪的问题。
“弗雷迪,毋庸置疑,孩子们无论如何都会死的。我们有一个机会,或许这个机会很小,但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组织成千上万的囚犯们进行武装暴动,摧毁营地,这样我们就可以拯救那些还没有被运到这儿来的人的生命。”
弗雷迪紧闭双唇,但是他的双眼却在替他说着话。在这样肉搏式的武装暴动中,孩子们将会是第一批被杀害的对象。如果在某个铁丝网上开了一个洞可以逃跑的话,孩子们肯定也是最后一批才能跑的。如果要冒着枪林弹雨跑到几百米远外的森林,孩子们要么是第一批被打死的,要么是最后一批才跑到森林的。如果有一些跑到了森林里,就剩他们几个,迷路了怎么办?
“鲁迪,孩子们都信任我。我现在怎么能够抛弃他们?怎么能够为了自救去斗争而放任他们被杀掉?如果万一是你们搞错了呢?或者是会迁移到另一个营地呢?”
“不可能。你们都是被判罪的。弗雷迪,你不能救那些孩子。想想其他人吧,想想整个欧洲成千上万的孩子们吧,如果我们现在不进行武装暴动的话,所有的孩子都会被拉到奥斯维辛来处死。”
弗雷迪·赫希闭上了眼睛,像发烧似的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
“给我一个小时。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思考一下。”
弗雷迪像往常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房间,为的是不让营地上的其他人看见他的肩上承载着难以承受的四千人的性命。只有那些喜欢观察的人才注意到,他走路时着了魔似的抚摸着他的银哨。
抵抗组织的几个成员也意识到了情况,他们便进入鲁迪的房间了解发生的事情。鲁迪跟他们讲了和31号营房的负责人谈话的结果。
“他要求一段时间来思考一下。”
其中一位带着冰冷的目光,说弗雷迪是在赢取时间。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详细解释一下。
“他们不会处死他的。对纳粹们来说他很有用,他给纳粹们写了很多有价值的报告,此外,他还是德国人。弗雷迪在等着门格勒来救他,等着他随时来把他带离这里。这才是他真正要等的东西。”
一秒钟紧张的寂静。
“这是只有像你这种共产主义者才会有的卑鄙的想法!弗雷迪为了营地的那些孩子已经利用了那些做法上百次。”雷娜塔·布贝尼克冲他吼道。
另外一个也冲着她吼,叫她愚蠢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他告诉她说,听说弗雷迪曾经问他营房的看守有没有消息给他。
“他在等纳粹当局带他离开这里的通知。”
“你的大脑比你的指甲还要肮脏!”
鲁迪站起来试图维持秩序。那会儿他明白了为什么找一个领导者很重要。需要一个声音,一个能够把所有的人召集在一起的声音,然后说服大家团结得像一个人似的,站起来进行武装暴动。
其他人走了以后,爱丽丝走到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等着,因为在等待弗雷迪的答复之前任何事情都不能做。爱丽丝的出现缓解了混乱和猜忌的局面。她只相信纳粹们会杀掉包括孩子们在内的所有人。对于她来说,死亡是很恐怖但又很陌生的事情,好像这一切都只是针对别人而与她无关。鲁迪告诉她太恐怖了,但是斯赫姆莱夫斯基是不可能搞错的。于是,鲁迪建议他们换个话题,讨论一下奥斯维辛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喜欢乡村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喜欢吃的菜有哪些,将来有一天想给孩子取什么样的名字……他们讨论的都是以后的真实生活,而非被关在这里的梦魇般的生活。有那么一瞬间,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间的压力已经使得他承受不住了。鲁迪想着弗雷迪肩上的压力,还有他自己的压力。爱丽丝给他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在听了。他注意到凝重的空气让人感到窒息。脑子里一个钟表那令人讨厌的滴答声已经快让他疯掉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弗雷迪的消息。
很多分钟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弗雷迪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
爱丽丝,脑袋枕在他的膝盖上,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鲁迪开始意识到死亡在一步步逼近。如果伸出胳膊的话,都可以触碰到它。
与此同时,在旧营地,31号营房的课已经结束了。留下来负责学校事情的那些12月份被运来的老师,大家也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老师试图组织孩子们玩游戏,但是孩子们一个个都焦躁不安,他们对猜谜游戏和唱歌都不感兴趣,都只想知道他们的同伴去了哪里。那个下午变得一片死寂。甚至都没有人给壁炉添加燃料,营房内出奇的冷。其中一位助手来说,他们已经指派了一位新的看守来接替9月份运来的营房犹太负责人的工作。